那邊,裴應許已經占據了上風,將杜雪茶抵到圍欄上,奪掉她手中刀。
就在此刻,變故突生。
他們抵著的圍欄忽然鬆開,兩人因為慣性,齊齊往下一跌。
來不及反應,邵雲上身體比大腦快,往前一縱,一把抓住了能抓住的某樣東西。
巨大的衝擊力帶著她的身體往前一衝,又被殘存的圍欄狠狠擋住。
腹部好像要斷掉,她剛剛被割了兩刀的右臂也好像沒有知覺。她全憑著不知從哪裏鑽出來的力氣,死死攥住被她抓住的東西。
她一時之間甚至不知道抓的是什麼,也不確定抓住的是不是裴應許。
直到聽到裴應許的聲音。
“西西,放手!”
不放!
她眼裏流著淚,心裏卻在笑。
原來被她抓住的是裴應許。
真好。
她抓住了他的腰帶。
做工精良,質量上乘的皮帶,暫時阻止了裴應許的掉落。
“裴應許,你抓住我的手,我沒力氣了。”邵雲上說。
她連另一隻手也一起用上,整個人彎成一張弓一樣,把自己的腹部釘在圍欄上。
可是她的手臂真的好痛,裴應許真的好重。
血像小溪一般順著她的手臂往下淌,滴到裴應許的襯衣上,將白色的襯衣染成了一大片的紅。
“西西,放手吧。”裴應許輕聲說,“我不是榮許,從來不是榮許。”
“我知道。榮嘉剛生下來時我就知道了。”她突然偏過頭,衝著完全呆掉的裴自馨吼了一句,“過來救人啊!裴自馨,他沒害過你!快點過來!”
裴自馨仍然呆呆的。親眼看到媽媽掉樓,讓她失了魂。
“裴自馨!”邵雲上又吼了一句。似絕望的小獸,她的聲音因為太過尖利而變形。
裴自馨終於清醒,剛要過去,又聽到身後鐵門那邊有人在叫她開門。
裴自馨糊塗了,想著就近去開門,卻發現手中並沒有鑰匙。
那邊,邵雲上已經沒再看她。
她無聲地流著淚,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攥著皮帶。
“裴應許,求求你,你抓住我的手,要不然……要不然,我就帶著榮嘉一起去找你。我說到做到。”
她的眼裏,迸射出從未有過的狠意。
同時,手中的皮帶正在一點點往下滑。
她真的攥不住了。
纖細的手腕忽然被緊緊握住。
邵雲上手上完全脫了力,手指僵硬的無法做最細微的動作,隻能靠裴應許自己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裴應許,你抓緊我。”她眼淚和鼻涕齊飛,頭發散亂,嘴角卻帶著笑,像平時哄榮嘉一般,“你堅持一下,他們馬上就過來了。”
血濕潤了他的整個手心,又濕又滑,他靠著她襯衣袖子的摩擦力才勉強堅持著。
“西西……”
邵雲上的眼淚和手臂上的血一樣從沒停止過。
她死死地盯著裴應許的眼睛,哆嗦著嘴唇。
“裴應許,你堅持住,別死在我前麵……求求你,別死在我前麵……”
那邊,裴自馨終於發現自己此時最應該的位置,狂奔到邵雲上身邊,探出半上身,用力抓住裴應許的一隻手臂,帶著哭腔:“大哥,堅持住。”
樓下,消防根據杜雪茶的掉落點,正緊鑼密鼓的移動著氣墊。
樓上,鐵門邊,一聲巨響,鐵鎖被子彈衝開。
好幾個人衝過來,從不同方向攥住裴應許的手臂,把裴應許拽回天台。
邵雲上全身猛地一鬆,整個人後退幾步,跌坐到地上。
她全身發軟,一點力氣都沒有。
眼前越來越黑,越來越黑,最後的意識是裴應許緊緊地抱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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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雲上醒來是在第二天下午。
裴應許坐在病床邊,正一動不動看著她。
短短不到一天的時間,他好像蒼老了好幾歲,胡子拉茬的,眼窩深陷。
他告訴她,天台的圍欄應該是杜雪茶提前弄斷的,為的就是裴應許如果不肯就範,她還可以和他同歸於盡。
仇恨的力量如此強大,不死不休。
她腹部痛,手臂痛,全身都痛,心裏卻是輕鬆的,說不出的開心。
“裴應許,你這樣,就不像許哥了。他以前,從來不會這麼狼狽。”
裴應許無聲的笑,湊過來,親了親她的額頭。
四下無聲,陽光從窗口溫柔的照進來。
邵雲上看著他,聲音也無比輕柔。
“裴應許,做回你自己吧。”
裴應許一怔,緊跟著小幅度的搖頭。
“你不會喜歡真正的裴應許的。”
邵雲上想摸一摸他的臉,卻發現雙臂都無法動彈。
她隻能衝他笑了笑。
“你不試過,怎麼知道?”
裴應許沉默下來。
邵雲上盯著外麵的陽光出了一會兒神,然後轉回頭,看向裴應許。
“你看,外麵的陽光多好。許哥就像這些陽光一樣。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能那麼幸運,一直生活在陽光裏。”
裴應許微愕。
他好像預感到她要說什麼。
“許哥陪著我一起長大,他是我的前半生。裴應許,我不可能割舍掉我的前半生,來證明我愛你。”
眼淚從她失去血色的臉上落下來,她的嘴角卻一直高高翹著。
“我這輩子,永遠都會懷念陽光,可是,我更心疼,曾經身處黑暗的你。”
裴應許慢慢站起來。
邵雲上仰起頭,深深的看著他。
“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許哥是,你也是。所以裴應許,你不用做其他人,陽光也好,陰暗也好,做回你自己吧。”
裴應許慢慢俯身,親吻上她的嘴唇。
眼淚又鹹又澀,分不清到底是誰的。
或者說,無論是陽光也好,陰暗也好,溫柔也好,狠戾也好,流出的淚都是一樣的。
許久後,她聽到很輕很輕的一個字。
“好。”
作者有話要說: 正文就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