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不太容易聽清這些人在說什麼,因為他們的談話低聲且錯雜。
盛意安靜坐在一旁,很明白既然已經和宋欽意牽著手走到這裏,他不可能再掉頭走開,那樣的話不僅宋欽意,連他自己也會成為一個笑柄。
宋瀾戴著老花鏡,聽見宋欽意的介紹,再看過來的目光透著些許驚訝,好半晌和藹的笑了笑,“是了,盛意……言盛意。”
盛意態度從容的點了點頭,“宋老,你好。”
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湊過來,坐到宋瀾身邊,她的視線在盛意臉上頓了頓,帶著好奇,似乎想說點什麼,被宋瀾拍了下手:“希和,問問你哥在外麵忙什麼,怎麼快要晚飯了還沒回來。”
宋希和匆匆起身離開了。
宋瀾端起晾了有一會兒的茶潤喉,再開口問的是宋欽意,關於歐家和霍氏最近的動向。
他們說話時,盛意發現剛才嘰嘰喳喳不停的那些人已經自覺散開,喧囂聲不再。
直到宋瀾的視線再次落在他身上。
宋老問話的語氣比起剛才和宋欽意交談,刻意鬆緩了許多,大約是不想把氛圍弄得太緊張,“盛意,你今年多大了?”
盛意愣了下,匆促間回神,“二十六。”
“比欽意大一歲。”
“嗯。”
宋瀾摘下老花鏡,揉了下眉心,開起玩笑:“你比欽意描述的更好一些……有幾年了,他那會兒提起你,沒有談過你的長相,所以我當時覺得,你可能長的不怎麼樣。”
盛意的手縮了一下,被身旁的人再度握緊。
宋欽意朝他望過去,意外發現盛意的神情很複雜。明明宋瀾的口吻沒有問題,但是他在盛意的眼中,看到了明顯憤恨的情緒。
隨著夜色漸深,晚宴過後,來參加聚會的人相繼離開。
經過一整天的熱鬧和喧囂以後,宋瀾也顯出些許倦了的樣子。
宋希和這會兒站在他身後給他按捏肩膀,爺孫倆談話間,宋欽意帶盛意過來告別。
“晚上不留下嗎?”宋希和問,“樓上的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宋欽意淡淡回應:“我們明天再過來。”
宋瀾頷首:“也行,路上注意安全。”
“嗯。”
從宋家老宅出來,因為白天陰雨的緣故,夜空無星無月,隻有路燈照著鵝卵石鋪就的地麵。
走到大門口,盛意仿若不經意的把手從兩人的交握中抽離,顧自打開車門上車。
過了會兒,宋欽意相繼打開車門,係上安全帶。
車輛的行駛中,盛意側首看向窗外,臉部線條在霓虹中若隱若現。
他可以感覺到盛意低落的情緒,得知池溫然結婚是一部分,另外一些是因為什麼,他暫時還沒有捋清。
宋欽意握著方向盤,試探間開口:“這裏的口味還習慣嗎?”
盛意回過神,卻沒挪開視線,聲音平穩無波:“還可以。”
“白天有人跟你說過什麼?”
“沒有。”
“因為什麼?”
“什麼。”
“你在難過。”宋欽意話語間帶著嘲諷,“因為池溫然?”
“不是。”盛意抬手揉著太陽穴,他可以想見接下來又將是一頓無謂的爭吵。
他如果沉默,宋欽意會覺得他在心虛,挑釁將會升級,他如果還嘴,那更糟糕,被整治的十天半個月不能下床還算是運氣好的。
“宋欽意,不管你信不信,和溫然分手以後,我沒再想過她,也沒想過以後還有可能跟她再續前緣,真的,她遇到我已經倒了八輩子黴,對她我什麼不該有的想法都沒了,我隻希望她以後能好好的,盡快從我給的傷害中走出來,聽到她結婚了我挺高興的……”盛意望著街市的車水馬龍,語氣沒什麼波動,“所以你沒必要因為這個跟我來回的吵,我比誰都清楚,我連她名字都不配提。”
他頓了頓,其實還有句話沒有說出口:他隻是有時候會想,現在這個樣子,到底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車輛拐過幾個街口,不到十分鍾的車程,停在一處中式宅院門口。
盛意曾經查找他的動向時,看到記者提過這裏,宋欽意六年前就從宋家老宅搬到了這個地方。
宋欽意把車泊停好,解開了安全帶,容色平靜的開口,“到了。”
院落安靜,入目是仿古建築,沿圍牆種了一排海棠,隻是未到花期,隻有綠油油的一片。
短發利落的阿姨正在打掃廊架下的落葉。
應該是聽見開門聲,阿姨朝這裏走過來,朝宋欽意打招呼,“宋先生回來了。”
她的視線相繼落到盛意身上,很快反應過來,“這位是言先生吧。”
從白天那些人詭異的沉默開始,盛意就隱隱覺出不對勁,這會兒相結合起來,終於得出結論。
他望向貌似不曾見過麵的阿姨,“我是,但你怎麼知道我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