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汪幽潭處,金蟬麵朝潭水,兀自佇立。忽然微風拂過,托起潭邊一枝柳條,撥皺了一池碧水。
金蟬若有所感,微微一歎,
“觀音,我知道你要問我什麼,不必講了。”
隻見金蟬身後某處,波紋閃動,一法相悄然顯形,仙若飛絮,飄若回雪,灼若芙蕖,眉目頗像觀音,卻是女子形象。她欲言又止,沉默半晌,又忍不住問道,
“師兄,尊者正在講經,這次你還是不去嗎?”
“今天他講的經文能叫靈山腳下的人回頭嗎?”
“這......師兄,你這又是何苦呢?”觀音不由有些發苦。
金蟬轉過身,盯著觀音:“師妹,你應該知道的。你修眾生相,為何偏偏每次都用此相來見我?”
觀音聞言一愣,似有無奈歎息,可隱隱處卻暗藏半縷羞澀不可言說。
“修眾生相,你見眾生,眾生見你,心心相印,本相自見。此相是師妹你關照我而現,暫且不提。可你其餘法相,皆發源眾生,卻大多陋不可說,醜怖難言,這問題又是出在哪裏?師妹你本身塵穢不染,法相本不應如此,你可想過為何?”
觀音輕抿紅唇,並不作答。
金蟬複歎一聲,凝視著潭中之影,麵無陰晴,自顧說到:“我本是六翼天蟬,五蟲之一,害人無數,攪得世間生靈塗炭,後來被師尊降伏,回頭是岸,點化成佛。可如今見到靈山腳下人間慘狀,仍覺悲慘更勝我手下之罪孽,心有不忍,難以正視。這西天,生民如此,又何談淨土之說,更勝無間地獄。”他頓了頓,又說到,“可師尊,卻不聞不問,任由慘劇發生。究竟是為何?為什麼不若當年那般救世人於水火,度眾生出悲苦?”
“師兄,長生可授,佛不可教。或許師尊也是無奈。”觀音猶疑一會,斟酌再三,開口勸到。
金蟬並不搭理,抬頭望天,似神遊星宇之外,久而垂頭,幽幽太息:“或許天地本一樊籠,靈山在天地之中,而我又在靈山局裏。站的太高,反而見得少了。”他頓了頓,“或許,我該出靈山看看。去看看真正的人間。”
“師尊不會同意的,在你悟出佛號之前。”
金蟬搖搖頭,“那時候,我還是現在的我嗎?師妹莫要和他人談及此事,容我再想想吧。”言罷,背後隱隱有翅影閃動,身形一動,便歸於無跡。
觀音默然許久,蓮步輕移,但每走一步卻都能踏出數丈。觀音行至潭邊,伸出素手,折下一段柳枝,沾了些許池水,對著一麵生滿青苔石壁憑空一揮。
從柳枝露水沾到之處開始,石壁上青苔綠蘚紛紛抖落,整個高牆忽然顫動不止。石壁上一對豎瞳忽然睜開,兩點猩紅亮起,轉為紫金,一股滄桑亙古的洪荒氣息撲麵而來,如潮的威壓濃似實質。
“吼!!!”
一聲怒吼仿佛驚雷炸起。一抹赤金色開始在石壁上遊走,好像丹青聖手的筆鋒在勾勒獸形,一氣嗬成,毫不滯留。隨著最後一筆回環,石壁上一尊威儀棣棣的天龍之形浮現,龍嘯不止,仿佛要掙出影壁,舞於九天之上,馳走風雷鞭笞海嶽。
“觀自在,你擾我清夢欲為何事?”雷音仿佛從四麵八方傳來,同一方天地共振,轟鳴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