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皮沉得像壓著一塊巨石,後頸斷斷續續傳來陣陣鈍痛,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身上壓了些又冷又重的東西,散發出難聞的惡臭,可能是什麼動物的屍體。

衣服一片黏黏答答,不知道沾上了些什麼,難受得很,穆謠勉力睜開眼,一片漆黑,他的嘴巴被人用破布堵上,四肢也無法動彈,應該是被綁住了。

耳邊不住傳來木車輪碾壓過地上碎石的聲音,再加上他的身體總是無法保持平衡,活像離了水奄奄一息的魚,還時不時會撞到邊上的硬板。穆謠推測,他現在是處身在一個木箱中,被拉在一架行駛的馬車上。

“嘭”的一聲巨響,周遭的顛簸忽然消失了,許是馬車停了下來,穆謠不得勉力靠在木板邊上,才不至於撞到腦袋。

木板外傳來一個陌生又威武的男聲:“下車,去哪裏?出示出城文書,後麵裝的是什麼?打開箱子看看。”

穆謠瞬間睜大雙眼:這是守城士兵盤問的聲音!這架馬車要離開綾安城!

他腦中飛快地閃過許多推測,士兵隻作簡單盤問,還允許出城,那就意味著宵禁時間還沒到。

方才在孤獨院中用過膳後,大約還未到酉時;宵禁是從戌時起卯時止,就是說現在是酉時,從他昏迷到醒來,不到一個時辰。

再者,孤獨院是在城郊,距離孤獨院一個時辰內能到的城門,即是北城門;而北城門再往外,是一片連綿的深山,除了打獵的人家,人跡罕見,對方要把他帶到這些地方,目的不言而喻。

想到這裏,穆謠全身打了個寒顫,隻竭力穩住心神,試圖掙紮弄出聲響,引起守城士兵的注意。

無奈他才剛醒來,力氣半點沒恢複,身上壓著重物,還被綁了個嚴嚴實實,挪動都困難,更別說折騰出動靜。

頭頂響起“哢擦”一聲響,箱內那令人窒息的臭味散去少許,穆謠聽見頭上響起另一個男聲:

“就是些死豬,醃製好的,拉去村裏祭祖,官爺小心,別被熏著。”

穆謠屏住氣息,心內不住祈禱:求求上天,給我一條生路。

即便知道隻有微乎其微的可能性,他還是奢望,守城的士兵會翻看箱內。

他身上壓著兩頭死豬,隻要士兵一翻開,便能看見他的衣袍。

“臭死了,快合上!”

嫌惡的聲音打破了穆謠僅有的一絲幻想,他絕望地聽見,木箱被重重關上,鋪天蓋地再次充斥鼻腔的血腥氣,如同地府的催命符,幾乎扼住了他的咽喉。

盡管穆謠看不見自己此刻的表情,想必也是麵無血色,滿臉死相。

衝動之下,有一刹那他極想咬舌自盡,免去受辱折磨,卻因口被堵住,連自裁都做不到。

像是孤注一擲般,他毫無章法地死命要把手從繩索中抽出,疼得快要勒出血,依舊沒有鬆動半分。

他當然知道這不過是困獸猶鬥,心中強烈的不甘讓他幾近失去理智,直到指尖無意間被袖口的銳物割破,突如其來的刺痛才讓他清醒幾分。

他漸漸停止了無意義的抵抗,因無用的反抗將耗盡他不多的體力,令逃生難上加難。

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穆謠忍住腹中翻滾的惡心,一點一點嚐試讓自己冷靜下來:

袖口中是寰兒出門前給他的刀片,不過是作防身,不要說男人,哪怕是麵對強壯一些的女人,都不是什麼威脅,但是,或許現在還能派上些用場。

這可能是不幸中的萬幸,約莫是由於時間緊迫,賊人沒有搜他的身,因此隨身的物品都還在。

他小心地轉動手腕,以免未動手自己就弄出一身傷,隻聽見一聲沉悶的“嚓”,身上的麻繩終於斷了一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