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連著下了一周的雨。

秋風刮在臉上跟刀割一樣。

花店附近的梧桐樹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沒兩天已完全掉光,隻留下孤零零的灰色枝幹。

夏北南忘了帶雨傘,淋著小雨一路小跑著進了花店。

門鈴還是那麼熟悉悅耳。趴在最高層貨架上睡覺的橘貓傑森似乎被吵醒了,懶洋洋的看了他一眼,打了個哈欠又接著閉上眼。

不同於外麵的寒冷,這裏的花兒們依然盛放如春。閔緒源坐在最裏麵的老位置,聽到聲音微微抬起頭,渾濁的雙眼裏帶著些期許。

“外麵冷死了。”

夏北南搓著凍紅的小手,他剛剛下課就直接過來了,路上遇到了周凝,裝作沒看到繞了個彎。

“過來。”

閔緒源推了推桌上冒著白色霧氣的茶杯,茶還熱乎著。

夏北南摸了摸杯體,一點也不燙,溫度正好。他看著閔緒源每天喝紅茶,天涼了以前的玻璃壺一會功夫就會冷掉,於是重新買了個保溫瓶。

那是上周第一天降溫的時候,他領著閔緒源去了隔壁的雜貨店。由於閔緒源平時非常冷漠,各種鄰居都避之不及。

一進門,雜貨店店主兩歲的女兒嚇得哇哇直哭。夏北南連忙從口袋裏摸出一塊奶糖,又哄了一會。

閔緒源順便給他也添了個帶蓋的搪瓷水杯,省得一口幹隻能去喝花瓶裏的水。

“雨的味道。”閔緒源微微蹙眉,他撫上那濕潤而冰涼的額頭。

“不礙事,一會就幹了。”夏北南說著給自己倒了杯熱水。

閔緒源又摸了一把他的衣袖,也是半濕。

“去樓上換件衣服。”

“我真的沒事。”夏北南忍不住說道。

他根本不怕冷,體溫全靠係統調節,此時周身暖和得跟小太陽一般,外套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蒸發水分。

外麵的雨越下越大,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靜得隻剩下呼吸和心跳聲,以及拍打在玻璃窗門的雨滴聲。

“那……我去換好了……”

夏北南率先打破沉默。

閔緒源表情鬆動了些,喝了口已經半涼的茶。

‘叮叮叮’門口走進來一位中年女子,身著黑色絲絨長裙,外麵套著一件墨綠色長夾衣,深口黑色小羊皮靴子,發髻隨意挽著,別著一個看上去價值不菲的珍珠發卡,全身上下透出一股貴婦氣質。

她抖抖衣服上的水,又看了一眼自己浸濕的鞋麵,不由蹙起了柳葉眉。

手中的小紅雨傘被隨意扔在門邊地板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嚇得傑森從貨架一躍而下。

“喲,小南也在埃”

表姨媽笑著把手中的塑料袋遞給夏北南。

“阿姨好。”夏北南一副乖巧模樣,接過塑料袋,裏麵是一盒茶葉和一些橘子。

“你拿去樓上。”閔緒源麵無表情吩咐道。

夏北南隻好拎著東西出了門。

這表姨媽差不多個把月沒來過了。

看見夏北南關上門,連忙坐下一副怨婦模樣。

“小源啊,唉,我命苦啊,那個狗東西最近又新包了個小主播。”表姨媽坐在桌邊掩麵難過道,“你知道才多大嗎,和小南差不多年紀。我昨天在湫河百貨碰到了,摟摟抱抱在一起,看到我還裝作不認識,氣死我了。”

‘狗東西’是表姨媽的丈夫,湫河市一個房地產老板,小表阿姨幾歲,當年表姨媽一下就相中了這一無所有的年輕才俊,原以為婚姻美滿幸福,可惜生了孩子後感情一年不如一年,但是一直被表姨媽娘家壓著。

但是這表姨夫前幾年做房地產生意發了一筆橫財,隨後徹底放飛了自我,開始在外麵花天酒地。

閔緒源不動聲色,以前每天來送中飯無非就是說這些,這位表姨媽平時無人傾訴,怕在熟人麵前折了麵子,獨生子寄宿周末也不想回來,明顯把自己當成感情的垃圾桶。

老話說三遍也會煩,何況這種類似於複讀機的存在。

閔緒源以前可以權當沒聽到,因為他也不在乎,可是現在花店裏不是他一個人了,他不希望夏北南經常聽到些這種負麵情緒。

“阿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閔緒源淡淡道。

還在絮絮叨叨的表姨媽收起愁容,浮出一絲不自然的微笑,掩不住臉上的尷尬。

“是這樣的,周六有個慈善晚會,我一個人去不太合適。”

“可以,”閔緒源冷冷回答道,“但是有條件。”

表姨媽咬著嘴唇,眼眶微紅,說道:“小源你說。”

“以後沒有提前聯係,不要擅自過來找我了。”

【大大,閔緒源好無情哦。】

小係統嘟噥道。

【這個女人不是他親戚嗎?】

【遠親,可能不太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