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要怎麼才能從‘異界’逃出來呢?”
如果不想被抓,那空目大概會思考逃脫方法。
“——對於陛下,我們要怎麼做才能幫到他呢?”
如果空目要以自己的力量從“異界”逃脫,那麼“這邊”或許也能幫些忙。
武巳思考著。
“——陛下,到底要做什麼呢?”
…………
思考隨即停止了。
“……誒,一定是那樣。反正像我這樣的笨蛋絕對不可能想象出陛下的思考,我哪有那麼厲害的本事…………”
武巳對自己的極限感到絕望,他抬頭看向天花板…………感覺以前似乎也說過這樣的話,於是他想到了一件事。
‘……近藤。不可以就這樣停止思考。’
那是空目帶著略顯無奈的語氣說出的話。
‘——你盡可以說自己是笨蛋。那麼想也沒什麼不好。但是……不要以此為理由而停止思考。因為真正的笨蛋就是由此誕生的。’
從前,當武巳如口頭禪般說自己是笨蛋時,空目突然對他這樣說道。
‘——好了,近藤。那些認為自己聰明的家夥,雖然有方向性的差別但頭腦確實好。因為他們在那樣想的同時也就真成了那樣。他們使自己思考。他們常常會通過思考引導出他們所追求的聰明頭腦。他們至少比別人更勤於思考。
……好了,從這裏開始才是重點。大腦是越用越靈的器官,因此隻要使自己思考就能提高大腦機能。無論被怎樣小瞧,喜歡思考的人總是會有一部分大腦特別發達。如果沒有看錯自己的才能所在,這樣做就會擁有極大的力量…………
所以,近藤。不要停止思考。停止思考雖然簡單,可長此下去就會妨礙大腦發展。理論、計算、想象——什麼都好,思考吧。使用大腦使它變得伶俐。隻要思考的話,大腦就一定會回應。因為大腦就是那樣的器官。’
‘…………但是,有能力之差吧。’
‘……你知道嗎。大腦的能力並不是可以從外界判斷的。這個世界上誰也不知道自己的才能。既然一開始誰都不知道,那麼起跑線就是平等的。’
‘…………’
‘使用自己,把握自己吧。就和道具一樣。這才是了解自身作用的唯一方法。’
…………
文藝部的魔王,空目恭一如此說道。
雖然現在看來感覺那很異想天開,但當時武巳在被那樣說過後受到了空目的震懾,同意了。至少從此以後便再也聽不到“我是笨蛋”的口頭禪了。
“……思考,吧。”
武巳嘟噥道。
確實,以目前的經驗來說,空目的行為大抵都是有理由的。空目決不會什麼也不想就采取行動。姑且不論是否有根據,但空目討厭毫無意義的行為。這也可以理解為是努力要完全控製自身的表現。
“……既然這樣的話…………?”
武巳突然想到。
由空目的性格來看,他是不可能做無意義的事的。既然這樣的話,就應當認為包括空目失蹤在內,在那一連串的行動中都是有著某種理由的。如此一來,隻要分析空目至今為止的行為…………
“————就能知道……陛下的目的了!”
對於自己的靈機一動,武巳感到十分興奮。不敢相信這是自己想出來的。如果從頭分析的話,就能完全把握住空目的行為。這真是了不起的想法。
武巳有種在讀推理小說的感覺。
他開始在記憶中收集空目至今為止的行為。
然後從想到的地方開始嚐試分析…………但卻失敗了。
突然有一個不自然的情況讓他想不通,武巳感到為難。
“…………陛下為什麼要把‘女友’介紹給周圍人呢……?”
完全想不出理由。
“……其中有什麼意義呢?”
推理從此便止步不前。
就這樣,武巳的思考直到下課都沒有任何進展。
3
“……嗯,在你來說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不過後麵就太粗糙了。”
亞紀一開口便這樣說道。
“…………抱歉。”
武巳露出為難的表情。
周六的課程順利結束,中午便放了學。
結果第二節課、第三節課都上完了,武巳還是沒有得出任何結論。
沒辦法,他在空蕩蕩的教室一角把大家聚集來,說出自己的意見並請大家出主意。
然後,剛一說完便是這樣。突然遭到了亞紀的毒舌攻擊。
“……但是,沒有錯吧?”
武巳辯解似地說道。
“嗯。著眼點不壞。”
亞紀坦率地回答,然後思索起來。
武巳笑逐顏開。亞紀這樣的話對武巳來說就算是最高級的讚譽了。盡管自己也覺得有點傻,但武巳就是因為知道這點才有些得意的。
這時,亞紀又快速地加上一句。
“……但是,你太缺乏理論構築能力了。”
“嗚……”
武巳露出沉痛的表情,不過這是事實他無法反駁。
這句話完全擊垮了武巳。他誇張地壓住胸口,撲倒在桌子上。
“那個————我覺得很厲害哦。武巳君。”
稜子勸解似地說道。
“我大概就想不到這些。對你有點肅然起敬了呢。”
“……你真的這麼想嗎?”
“嗯。”
“……嗚,隻有稜子了解我。”
“好啦好啦,很了不起哦。”
稜子撫摸著武巳的頭。
“…………算了,別管這兩個笨蛋一唱一和了。”
亞紀不看他們,用若無其事的聲音說道:
“你怎麼想?村神。”
“我沒異議。”
村神背靠牆壁,雙手抱胸,回答道。
“確實是那樣。如果空目做出不自然的行為,那麼其中必定有某種理由。”
“……是啊。我也完全讚成近藤的看法。”
亞紀點頭道。
“這樣的話,果然最奇怪的就是帶來了‘女友’這件事。不光如此,阿恭還把‘她’介紹給自己所有的熟人。到處都聽人問他‘那是誰啊’。”
“不正常。特別是在空目來說。”
“即便真的和誰交往,阿恭也會默不作聲。因為‘不需要他人承認’。”
“……是啊。他一定會那麼說的。”
肯定是吧。仿佛能看到他說那話時的樣子。
武巳說:
“陛下為什麼會突然把女友介紹給大家呢。”
“因為,有那個必要吧。”
亞紀回答。
“當一個人把自己的新戀人介紹給所有熟人時,一般都是出於什麼目的呢。
……稜子你怎麼想?”
“嗯……是希望今後大家好好相處……吧?”
“……應該不是。既然她不是這所學校的人,不帶她來的話也就沒必要介紹了。”
“是想說她是我女友,所以大家別出手,嗎……”
“和剛才的理由一樣,駁回。”
“因為開始交往了,所以請大家多多關照,嗎……”
“以阿恭的性格來說,那是不可能的。”
“那麼……因為她長得可愛,純粹是來炫耀的。”
“這個最不可能了……”
亞紀雙手抱胸。
“近藤,你怎麼想?”
“誒?那個……”
武巳說不出來。
他聽著亞紀和稜子的討論,突然回想起別的事來。空目將“女友”“介紹”給大家…………
‘……如果介紹的話,就能看到了。’
他回憶起神野的話。
是的,空目是要讓大家看到菖蒲。為了讓盡可能多的人認識“神隱”少女。
如此說來……
“或許不是‘女友’…………”
武巳嘟噥著。
“?…………那是什麼意思?”
“哦,會不會陛下要介紹給大家的不是‘女友’,而是‘神隱’呢…………”
“!”
此言一出,在場的所有人立即臉色大變。
“……啊、不……我隻是這樣想想而已…………並沒有什麼深意。”
大家的反應太過激烈,武巳不由得慌忙補充道。但是這並沒有消除大家的緊張。
“……啊—”
不由得就把自己想到的事情說出來了。武巳看著俊也尋求幫助,但對方卻微微瞪著他,似乎在說“你說了多餘的話……”。武巳不禁縮起頭。
亞紀說:
“近藤……你今天很敏銳啊…………”
“……”
不過武巳因為失言完全高興不起來。
亞紀盯著地麵嘟噥道:
“是嗎……那是在給大家介紹‘神隱’嗎。那麼,阿恭為什麼要特意做這種會擴大犧牲的事呢…………?”
武巳吃了一驚。
他是從神野那裏第一次聽說“神隱”的體係的。而亞紀卻似乎已對此有了相當程度的了解。
“如果不是要增加犧牲者,那又為何把‘她’介紹給大家?然而實際上,失蹤的隻有阿恭自己,其他人都沒事。他應該能看出因為自己和她在一起的時間最長,最後犧牲的隻會是自己…………那麼為什麼?”
亞紀加快思考。她的視線不停轉動就是證據。
稜子不安地叫道:
“亞紀醬……?”
“……為什麼?如果從一開始就感到自己會犧牲那他為何要將她特意介紹給旁人?那樣的話,到底有什麼目的?”
亞紀沒有反應。一邊嘟噥著,一邊專心思考。
不久,她的視線定住了。
“……有可能。不過是哪個呢……?”
“————你知道了?”
武巳滿懷信心地問道。亞紀嫌煩似地揮揮手。
“隻是推論而已。並不確定。”
“那樣也行啊!”
“是嗎?”
亞紀歎了口氣。
“結論還不是很糟糕…………一種可能性是當阿恭出事時,讓大家知道犯人就是‘她’。他喚起我們對‘她’的注意,可能的話要使自己獲救,或者也期待我們能幫忙。不然就是要我們告發‘她’……。這是一個。”
“……嗯。”
“另一個是,他想要擴散‘她’的影響。既然‘她’擁有讓與其相關的人類失蹤的‘能力’,那麼讓更多的人與其關聯就會使‘能力’的對象擴散,這樣一來就能延遲阿恭自己的失蹤。阿恭盯準了這點……這是第二個。”
“……嗯。”
“接下來,最後一個可能性是——這個多少有些跳躍——即通過將‘她’作為人類宣傳,從而希望稀釋其作為‘神隱’的屬性。
阿恭或許是想把‘她’由‘妖怪’轉變為‘人類’。不是說阿恭的弟弟曾被‘神隱’抓走了嗎?阿恭至今仍在為弟弟穿著喪服?雖然這種想法很跳躍,但沒準阿恭至今仍想救出弟弟呢。得到了真正的‘神隱’,或許就會有線索,救出被‘神隱’抓走的…………弟弟了。”
似乎越說越沒信心,亞紀的聲音到最後變得很小。
然後,
“……不,最後那個不可能…………因為,阿恭可不會打算就這樣消失。如果我的預想沒錯,阿恭或許打算通過自己的力量回來,現在正等著我們幫忙呢。總之還是有希望的。”
她就此結束了這番話。
“…………”
武巳完全被震懾住了。稜子也呆呆地張著嘴巴。
或許的確是太跳躍了,但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竟會想到那種地步,她的頭腦實在是讓人難以置信。果然,亞紀的腦子就是和武巳不一樣。
“也不是……不可能。”
俊也說。
“不能保證空目就不會那麼想。不如說他會那麼想的幾率很大。最後的推論有十二分的可能。隻是……空目會為此亂來一定是有理由的。一般會認為這是在增加危險。但空目明知故犯,把‘神隱’拉進了懷裏。如果說有希望的話,就隻是空目可能正在為此張設防線而已。”
“……是呢。”
亞紀點頭道。
“但是那太誇張了。無論是知識還是機敏,在這裏都沒人能與阿恭匹敵。”
“…………的確是。”
“把阿恭當不當夥伴,差別可大了。”
4
傍晚,武巳回到宿舍,室友衝本還沒回來。
衝本正在與同社團的女孩交往,常常到了門限時間七點還在街上玩。或許他今天也不會從正門回來了。
昨天武巳破了門限。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不同,隻要室友不說無論是打破門限還是外宿都能簡單地瞞過去。宿舍每年都會應學生要求調換房間。不過武巳他們在這一年間相處得很好,已經達成了共犯關係。因此不會去留意對方回來的時間。
結果那天,關於空目的討論毫無進展。
雖然看到了希望,但實際上卻沒有找到任何線索。雖然細想起來很不可思議,但武巳和俊也,亞紀和稜子,互相都沒有談到昨天的調查。
武巳直到最後也沒能下定決心說出神野的事,老實說這也算是趕巧了。
當然,此外也開始有些著急。
現在,武巳他們對空目的行蹤毫無線索。
窗外,日近遲暮。
室內也變得相當昏暗,差不多該點燈了。但是白天照進來的太陽餘熱還在,室溫比想象中高。
武巳脫去上衣,放在床上。
他吸了口氣。
然後,突然想到一件事————武巳開始翻弄起上衣口袋。
他要拿手機。
武巳在那之後一有空就給空目的手機打電話。因為現在除了手機外,再沒有別的能和空目直接聯係上的手段了。
但是,無論打多少次,電話都在服務區外聯係不上。即便如此武巳還是不斷嚐試,偶爾——真的隻是偶爾而已——響起的不是在服務區外的通知聲,而是普通的呼叫聲。
但是,大部分情況都是一聲沒響就被掛斷了。大概,空目並沒有切斷電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