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爾蘭交流名額這種事,按道理應該像工程招標那樣,公平,公開,公正。但這次卻是對外人才交流中心直接找到了院領導,院領導口頭通知了何主任,一件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情,搞得有些像非法密謀了什麼。但也難怪,我和凡帆是這次打人事件的中心,事件剛剛落下帷幕,我們兩個就雙雙獲得了愛爾蘭交流機會,外人會怎麼想?要麼就是醫院為了保護這兩人,出去避風頭,要麼就是倆關係戶,這條路不高興走了,就走另一條。總之院裏說什麼的都有,然而我卻並沒有放在心上,這個社會風氣和醫院底線欠我們的基本尊嚴,勢必要通過某種方式還給我們,這一刻,我與這家醫院,貌似隻是兩個利益的相關者了。醫院為我保留了交流期間的基本工資,績效獎金當然是沒有的了,生活補助很是有限,大礙隻能支撐大學時候單身狗的那種生活水平。離出發的日子還有將近兩個月,那時候塗塗已經快要期末考試,考完就是一年級的第一個寒假和春節了。
家庭關係似乎降到了冰點,一向無比強大了張修然這次貌似被我傷透了心,家裏的歡聲笑語有些熙熙落落,文宏偉來問我愛爾蘭之行的準備工作時,都是低聲地小心私語。而我依舊在糾結,要不要把塗塗帶出去。我問自己能否接受兩年沒有他的時光,答案明顯是否定的,可不不知我們家這小家夥是怎麼想的。
如果我夜裏值班,文塗塗放學回來,仍舊喜歡寫完了作業讓張修然帶他到醫院晃晃,張修然怕再次遇到上次的暴力事件,也怕這事在塗塗心裏留下什麼陰影,曾極力反對他這一遛彎路線,然而她無論怎樣都抵擋不了她孫子賣萌和撒潑打滾的架勢,每次隻能妥協。塗塗看上去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但很多時候有些東西是暗暗藏在潛意識或者內心不易發現的地方。
又一次我值班,在忙忙碌碌來來回回的腳步中,時間過去了一兩個鍾頭。他就這樣默默地坐在護士站的椅子上看從家裏帶來的漫畫書。
“這是誰送你的書?”我忙完一陣,坐到他旁邊,看他津津有味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小時候靜不下心來的我。
“和後座的同學換著看的,他喜歡我的,恰好我看完了自己的也沒有別的可看了。”他抬眼衝我笑笑,看不出一絲疲憊。
“塗塗真不錯,美好的東西要和小夥伴們一起分享,這樣才會更快樂。”其實我很驚訝塗塗這樣的改變,他居然可以自然而然的交朋友,而我多怕他因為過去的事情而沾染哪怕一點點心理問題。他不是個勇敢的孩子,不是個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漢,我希望他未來是,但從不奢望他現在是,可是今天眼前的這位小夥子,僅是與同學交換了一本漫畫書,像是驚天動地的一絲改變砸在我心裏,讓我興奮不已,“塗塗覺得新學校的小夥伴怎麼樣?”我變著法地問他。
“都很好,下課了大家一起玩,章羽兒說我個頭最小,什麼都讓我第一個,他們都很喜歡我。楊琛從日本帶回來的漫畫我都看完了,但同學們有好多都還沒看過,所以他們都願意來和我換,這樣也好,省得奶奶每次帶我去書店,我都挑不中些書。”塗塗回答我的時候,眼神還在漫畫上,卻掃的極快,“還中國的漫畫怎麼講得都是些……很小兒科的東西。”
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娃娃頭,年齡不大倒是要裝老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