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固然有那滄海桑田之能，但無論年歲怎麼流轉，我都是你命定的反派。我是段安素。
火車進站了，一聲汽笛，夾雜著電視裏的天氣預報：“多雲轉陰，局部地方有小雨。”我聽著手機裏傳來清晰無比的一聲吸鼻涕的聲音，臉上平靜。看吧，紀天瑞，你不也逃不過？
“你還來找我做什麼？段安素，你到底是多自輕？”男人嘶吼著站在出租屋門前。我打量著他，這個曾經我最喜歡的少年。
鳥窩一樣的頭發，充血的眼睛，還有……頹廢的神情。
“恩，有點。”我對於他的辱罵不怒反笑，徑自把行李箱提溜進他髒亂差一體的出租屋，直接蠻橫，和多年前一樣。
“你到底有完沒完，我現在一無所有，你到底為什麼陰魂不散的找我？”
我打量案幾上擺放的雜七豎八的照片，聽著紀天瑞的話。在手指觸碰到一張犯了黃色潑了茶漬卻還是被小心裝裱的照片時，終於回過頭，指著那照片上笑的燦爛的三個人，我問：“到底是誰陰魂不散？”
我看見紀天瑞瞬間垮掉的臉色。
照片是三個人，我，紀天瑞，還有蘇煙。那是我們一次學校組織的舞台劇之前拍下的。
彼時高三，我還不是天天工作十幾個小時恨不得連軸轉的段安素。紀天瑞還是個嬌羞白嫩的小胖子，而蘇煙是紀天瑞的青梅竹馬，出了名的學霸，成績好到飛起的那種。
“來，小胖子，把你的臉給我戳戳。”
從坐在紀天瑞後麵以後，我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下課把紀天瑞的頭掰扯過來，然後然後拿著筆在他白膩的臉上戳呀戳呀，覺得煞是好玩。
“段安素同學，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玩我的臉？”
每次我一欺負完，紀天瑞就會紅著臉，一臉嚴肅的告訴我，讓我以後不許這麼做。但是我會聽麼？
當然不。
這怎麼也算高三這喘不過氣的生活裏麵唯一的調味劑。我當然是不願意放手的，反而對紀天瑞的臉越來越來勁，得空就戳一戳，高興了甚至在他臉上畫胡須。
他每次都紅著臉，卻從來沒有紅過臉。甚至連我的同桌有時候都覺得我過分，拉著我的手讓紀天瑞脫離我的“魔爪”。小胖子的脾氣卻是真的很好，很好。麵對我這個為非作歹的壞小孩，永遠隻是一個表情加一句話。
“段安素同學，你能不能不要再玩我的臉？”
又一次我戳完之後，他要開口，這一次偏偏被我搶了白。紀天瑞似乎有些愣住了，隨後仿佛有些生氣，紅著臉轉過去，竟然不理我了。
紀天瑞生氣了，我反而上心了。從來都是我欺負人的，哪有討好人的？
“紀天瑞，你別氣了好不好？”
“小胖，阿胖，我錯了，你看我都道歉了。以後，我再也不搶你台詞了行不行？”
……
任憑我怎麼哄勸，小胖子愣是那一個星期都沒有理我。直到我實在沒轍，找到每天和小胖一起上學的蘇煙，哀求對方幫我做和事佬。
我記得蘇煙當時看著我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長。但是她答應了。
也不知道第二天上學前蘇煙和紀天瑞說了什麼，第二天小胖就主動轉過來，雖然還是紅著臉：
“段安素同學，你能不能以後不要捏我的臉？”
正值早讀課的時候，班級嘈雜雜的，我看見他轉頭的那一瞬間，覺得周圍所有的讀書聲在這一刻全部遠去，書本也變得模糊，隻看見他正經嚴肅的紅臉，似乎有絨毛的微光。
下一秒，我又拿起筆戳他的臉。
大概我在紀天瑞的高三生涯裏麵就是最可惡的那個惡霸吧。整天欺負他。這話倒不是我說的，而是後來我跟蘇煙熟了之後，學霸捂著嘴笑著告訴我的。
“他說你就像是那個小說裏的反派，總是放筆出來戳他，掉他的血。”學霸的話總是沒錯的。
恩，應該沒錯。
反派就是反派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