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遠星把藥瓶放在枕頭邊, 藏在被子裏握著,卻還是半睜著眼,清醒地熬過了整晚。
玫瑰袖扣本來是他的“藥”, 現在也失效了。
明明拒絕了他,可是趙伯禮對他的曖昧一刻都沒有停下過。
崖邊牽起的手,深情注視的眼, 溫聲細語的嘴唇,明明真切而滾燙, 梁遠星卻要告訴自己, 那都是假的。
趙伯禮就在身邊, 他的心思愈加雜亂。
天還沒亮就要錄製。
鬧鍾響了,立刻就被他關上。趙伯禮也一起醒了,對他說的第一句話是:“消氣了沒有?”
“沒生過氣。”
梁遠星悶悶地去衛生間洗漱換衣服, 一句話也不說,做準備都比趙伯禮快一步,沒等對方戴好圍巾,就撿起自己的鑰匙飛奔到門口。
小臂忽然被人從後麵牽住,落在門上的手還是垂了下來。
“不是什麼海王, 我是認真的。”
梁遠星連夜失眠, 把自己熬得形銷骨立, 而眼前這個拒絕了他的人輕輕鬆鬆地說著謊。
“你輕飄飄地說一句認真, 我就要信嗎?你倒是把以前拿來傷害我的話, 都解釋清楚啊。”
“說你隻是失個戀是我不對。”
所以拒絕了他, 轉眼又說在乎他,是什麼意思?
梁遠星輕輕一歪頭,思維已經徹底斷線。好像海水倒灌進來壓迫著耳膜,眼前的畫麵無限地拉長。幸好還能靠在門後, 冰冷的扶手讓他清醒了片刻,不至於昏過去。
被一段感情折磨至此,還要再繼續嗎?
他找不到答案,隻聽到自己不受控的自嘲。
“我已經想通了,失戀沒什麼大不了。誰還沒失過戀?我累了,不想玩了。”
可惜,他從趙伯禮的眼睛裏看不到痛悔和失望,反而看到目光裏漸漸流露出匪夷所思的驚喜。
“你想通了,就能接受我了吧?”
“想通了明明是拒絕的意思,你不覺得你前言不搭後語嗎……”
眼前一片黑,好像看到了老舊電視機裏的雪花。
手臂一緊,一雙手扶著他的肩膀把他撐了起來。
“沒睡覺?”
對方的體溫永遠滾燙,冷的隻有自己。
梁遠星笑著說:“以前我隻要聽聽你的歌聲就能睡個好覺,現在就算你在身邊,也會通宵失眠。我分不清你是同情我還是真心,所以別再折磨我啦。”
“我去幫你請假。”
“約好的五點集合,怎麼能放節目組的鴿子?”
越困話越多,積壓許久的心事,會在精神懈怠的片刻之中突然湧出,掀起驚濤駭浪。
“哦,不對,你可以放鴿子,我不行。再怎麼努力學唱歌跳舞演戲,我也一輩子都爬不到你的高度,站不到你身邊。”
梁遠星很暴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和扇巴掌差不多,兩聲驚駭的回音之後,趙伯禮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
“回去睡。”
梁遠星搖搖頭,目光瞥過衣帽架上一條緞帶般的銀河紋路,伸了伸手把圍巾抓過來。
思維已經停滯了,行動全憑本能。
“外麵冷。”
他把圍巾小心地鋪展開,抬起頭湊上去為趙伯禮戴上,意識模糊得忘了距離感,沒注意到兩個人鼻尖都快要貼在一起。
“不生氣了?”
“不是生氣,是傷心。但是,傷心也舍不得凍著你。”
……
纜車上,梁遠星終究還是撐不住睡了幾分鍾,視線慢慢恢複清明,卻發現自己倒在趙伯禮懷裏,胳膊被他抱著,臉頰貼著防風衣外的麵料,又滑又冷。
纜車對麵的人望著他們曖昧的姿勢,在竊竊私語。
空間太小,“嘖嘖”聲聽得很清楚。
他趕緊起來,發現自己另一邊坐著的人也笑著看他:“小梁睡醒了?正好有事找你說。”
“嗯?方導你說。”
這是圈子裏小有名氣的導演,叫方越。三十七八歲的年紀,氣質很好,溫柔穩重,隻是眼睛一直在轉,像是有很多算計。
“一直想跟你談合作,但看你昨天精神不太好,就沒提。”
“合作?”
梁遠星一個激靈想打起精神來,然而趙伯禮手上的力氣沒鬆,還沒來得及坐直,他就被懷抱勾了回去,又被迫趴到對方肩頭。
場麵一度十分尷尬。
“纜車單程半個多小時,接著睡。”
“……睡覺也不用在你懷裏睡!”
梁遠星用靈活又刁鑽的方式,從趙伯禮的懷抱裏逃了出來。
再去看方越,對方忍著笑,卻還是拘謹地向趙伯禮低了低頭,問:“我找小梁談合作,趙導不介意吧?”
“你不用問他的意見,真的,他又不是我經紀人,管不了我。”
“管得了。”趙伯禮把他揪了回來,“不許說話了,接著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