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害怕,想要往後退,才發覺被師弟們牢牢扣住。師弟們也衝著我笑,一樣的獠牙,一樣的猙獰。
我發了瘋似的掙紮,我的心已經完全被恐懼占據,掙紮是唯一能用來發泄的方式。我很無助,卻想不出誰會來幫我,因為我認識的人都在這裏,除了師父和李無中。
我突然間掙脫,背著師弟們的手向觀外跑去。師弟們依然瘋狂地笑著,追趕著我,任憑斷肢處噴湧的血染紅台階,染紅碎石小道。
我跑到觀門口,氣喘籲籲地停下來。觀外是另外一個我,旁邊站著李無中。他們都在看著我,我在看著另外一個我。
天開始下雨,我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下的原來不是水滴,而是血滴。血雨很快便將我們周身染紅,將無極觀染紅,將一切全都染紅。
忽遠忽近的琴聲不知道從哪裏飄過來,我睜開眼睛發現太陽透過窗戶照在我臉上,帶著竹葉的影子。李無中悠閑地躺在竹林中的椅子上,很愜意的樣子,愜意得像是待在自己家裏。
昨晚的夢雖然有些讓人心驚,滿眼的綠色還是讓我的心情舒暢很多,身體也舒暢許多。沒什麼事情可幹,我決定循著琴聲去找找竹林裏神秘的彈琴之人。這間竹屋應該是他在打理,昨晚的飯菜應該也是他準備的。
李無中和他的關係非同一般,像是深交多年老友,不知道他為何不願出來見見我們。
竹林裏鋪了一層厚厚的竹葉,一陣風吹來,還飄落著漫天的枯黃。沒有任何人的蹤跡,甚至連動物的腳印也很難看到。
一路跟著琴聲走去,一路上沒有任何蹤跡,卻總感覺琴聲就從前麵不遠處飄來。在竹林裏轉了大半天,已經不知道走了多遠,早已經迷了路,按原路返回是不可能了,隻能繼續循著琴聲走去。
前麵出現一個小竹屋,琴聲像是從那個竹屋裏飄出來的。我加快腳步走近去,看見竹屋旁躺著一個人,人是悠然自得的李無中,竹屋是昨晚休息的那間竹屋。
轉了一大圈,回到了原點,彈琴之人原來是在帶著我兜圈。我決定再去找一次。
完全不同的路,卻是同樣的過程,同樣的結果,我又回到了竹屋。
既然要這麼和我玩,那就再玩一把,我心裏暗暗地想道。雖然我已經走累了,但還是朝竹林裏走去。
“你找不到她的。”李無中說道。
我沒有理會李無中,繼續朝竹林走去。進了竹林,我選了一條背對琴聲的路。走了許久,琴聲還在我耳邊縈繞,不遠不近。我決定不再去理會琴聲,朝一個方向走去。我要逃離這個地方,逃離李無中。
無邊無際的竹海,走得我腿腳都麻木了,還沒走出去。天漸漸暗下去,我又饑又渴,一不小心滑了一跤,直接滾到山腳下。還好地上竹葉很厚,沒受什麼傷。
山下是一條小河,河邊有間竹屋。竹屋和昨晚那間很像,卻可以肯定不是那間,因為那間不在河邊。竹屋裏亮著燈,看來是有人,或許可以投宿一夜。
裏麵坐著一個人,卻是李無中。
李無中看見我走進來並不驚訝,淡淡地說道:“吃飯了。”
我乖乖地坐下來,拿起碗筷大口地開吃,像是一個貪玩回家晚了的孩子。吃完飯躺在竹床上,很快就睡著了,不知是太累,還是琴聲太催眠。
我又回到無極觀。站在無極觀門口,看著無極觀裏嫋嫋升起的青煙。煙不是香火的煙,而是大火燒過之後的煙,無極觀已經成為了一座廢墟。
我沒有不舍,沒有擔心,沒有感傷,沒有任何感覺,隻是癡癡地看著,看著一座似乎和我毫無瓜葛的道觀,被燒成廢墟。
身後有人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說道:“該走了。”
我回頭一看,是那張刻在大理石上的臉。窗外,陽光照進竹林形成一道道光束,顯得很夢幻。
我隨口問了一句:“去哪裏?”
“江州。”李無中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