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完茶回來,李無中叫來老鴇。
我從昨晚出去到現在,一句話沒說,遊魂一般跟著李無中。
“我要兩個。”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會這麼說。經過了昨晚,我已經提不起任何欲望,要兩個或許隻是希望多一個人陪伴。
李無中沒說話,甚至頭也沒有回,老鴇聽到卻是異常開心。
“有有有,爺隻要玩得開心,要多少有多少。”老鴇的笑聲足夠震動整個青龍客棧。
來的上等閨女依舊濃妝豔抹,依舊嘴唇滴著血,不知道剛把誰的精氣吸幹。沒有剛來時的反感,也沒有昨晚的恐懼,卻有種同病相憐的憐憫。她們和我一樣,都在被逼著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兩個姑娘一左一右擁上來,用豐滿的胸部肆意地蹭著我,臉上的笑多得掉入酒杯裏,眼神裏卻無半點笑意。看著她們的笑,我也大聲地笑著,大口喝下送到嘴邊的酒,濃濃的血腥味。
頭越發的沉重,胃裏的東西開始往上湧,衝過喉嚨,從嘴巴和鼻子一起噴湧而出,鋪滿整張桌子。我終於支撐不住,栽倒在殘羹之上。
醒來已經在一輛馬車上,身上裹著一條厚厚的毛毯。車廂搖晃地厲害,不知是道路太崎嶇,還是車夫駕車技術太爛。
我伸頭看去,車夫竟是李無中。一條長滿半人高雜草的山路,兩邊的樹枝密密麻麻地交織在一起,幾乎遮擋了所有的陽光。
這是一條快要被遺忘的路。
我的頭疼得很,渾身忽冷忽熱,懶得去想些什麼,索性撥開車簾,癡癡地看著張牙舞爪的樹枝從眼前閃過。
顛簸了許久,走出這條密林小道,天已經黑了。前麵是一片竹海,夜色下顯得有些陰森,馬車頭一紮進去,便覺得寒氣逼人。七彎八繞,又是一陣顛簸,馬車總算停下。一間孤零零的竹屋,亮著燈卻不見人。
客廳的桌子上擺好了飯菜,都是些山間野菜,還微微冒著熱氣。李無中毫不客氣,坐下來便開始吃飯。
我們該是很久沒吃東西了,嘴巴裏雖然什麼都不想吃,肚子卻鬧騰得很歡。略微苦澀的野菜很符合我此時的口味,我甚至覺得這是我吃過最美味的飯菜。
吃完之後才發覺無事可做,無聊透頂。李無中默默地看著門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你晚上睡那間。”李無中指著我身後的房間說道,說完便進了自己身後的那間。
他看來很熟悉這裏。竹屋的主人不知道和他是什麼關係,準備飯菜準備睡房,卻不出來露個麵。
我看了會夜幕,也進到自己的房間。房間很簡陋,隻有一張竹子編製的床,擦洗得很幹淨,可以說是一塵不染。
我的頭還是很痛,眼睛裏不停閃現血肉模糊的畫麵,身體時不時打著冷顫。
竹林裏突然飄來一陣琴聲,若有若無忽遠忽近,恍似天外之音。我雖然不懂什麼音律,細細聽來卻也心情舒緩許多。
我開始想念無極觀的日子,雖然出來還不到半個月。觀裏沒什麼好玩的玩意,沒有酒沒有肉,也沒有美女,粗茶淡飯,日子再平淡不過,但那才是我習慣的生活。
那時候的我總是想著有一天要出去闖蕩,要去江州,要去長安,還要去大漠。我會提壺酒,背把劍,讓大家都認識我。
才出來幾天,我覺得這些我都不想要了,甚至不願再去想了。我隻想要回到無極觀,做一個嘻嘻哈哈的小道士。
可是我已經回不去了,我的手沾滿了血,我的身後站滿了遊魂。
“大師兄,王家千金又來了,這次穿得更風騷,走,一起看去。”站在我前麵朝我招手的,分明是段師弟。
身後一群師弟簇擁著我往中堂走去。我心裏充滿疑慮,卻又不知道在疑慮什麼。
熟悉的走廊,熟悉的碎石小道,熟悉的漏風窗戶。
王家千金果然在裏麵,似乎在等我。我剛湊到窗口,她便扭過頭來衝著我笑,笑得特別猙獰,露出一排尖銳的獠牙,獠牙上還滴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