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一個殺手,要時刻記住的一件事,便是活在當下。”李無中緩緩地說道。
活在當下,多麼可笑。
“我們都還活著,然後呢?”我質問道。
“挖洞出去。”李無中簡單地回答道。
“你在開玩笑麼?這麼大一個沙漠,怎麼挖出去?”我說道。
“不挖就隻能等死。”李無中說道。
泥巴和石頭掉在地上,發出雜亂的聲音,李無中已經在開始挖了。
我沒有過去幫忙。
一是看不見,二是懶得動。
李無中不再和我說話,專心地挖他的洞。我坐下來,背靠著岩壁,等著看他怎麼挖得出去,也在等著死亡的靠近。
一個人知道自己快要走到盡頭的時候,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回頭看上一看。當我回頭看的時候,才發覺自己的人生有多麼蒼白,除了無極觀的那些日子,便沒有多少其它的記憶。
我的一生不應該隻有這麼一點點筆墨,可是我怎麼努力都記不起更多來,而以後也不會有機會去書寫更多。
我慢慢閉上眼睛,仿佛看見幾束金黃色的斜陽,穿過烏雲的縫隙,照在無極觀斑駁的廳牆上,印著我們參差不齊的身影。
“師弟,醒醒,跟我走。”李無中搖醒我說道。
不知道我什麼時候睡著了,迷迷糊糊地睜開眼,還是什麼都看不見,眼前依舊是一片漆黑。
“去哪裏?”我迷糊中說道。
“出去。”李無中說道。
“哦。”我迷迷糊糊應道,想爬起來的時候才發覺兩條腿已經麻痹,幾乎不受自己的控製。
李無中說道:“不用站起來,爬著出去。”
我的意識漸漸蘇醒,腦袋還是有些昏沉,迷糊著順著李無中的聲音爬過去。
“咚”的一聲,我撞到了岩壁上,一陣劇痛,頓時完全清醒過來,隱約感覺到血從額頭上流下來。
“小心點,洞口很小。”李無中說道。
撞上了才說,不如不說。
我伸出手摸到洞口,洞口確實很小,僅容一人擠著爬過,身材稍微再大點就麻煩了。
李無中挖洞的速度比我想像的快很多,我打個盹的時間就能挖出這麼長地道來。地洞裏壓抑得難以忍受,我奮力往前爬著,想要快點擺脫這裏。
好在地洞不長,我已經摸到邊緣,掙紮著擠出這裏。感覺此刻自己像是一隻從蛹裏麵掙紮出來的蝴蝶,隻是不會飛,徑直摔到了地上。
“這邊。”李無中的聲音從左邊傳來。
“這是什麼地方?”我爬起來問道。
這裏是另外一個地洞,隻是寬敞許多,可以躬著身子站起來走路。
“這是來尋寶藏的人留下的地道。”李無中說道。
“你怎麼找到這裏的?”我問道。
“挖的時候碰巧遇見的。”李無中說道,“來尋寶藏的人挖的,很多人死在這裏,來的時候看到的隻是很少一部分。”
腳下不時踩到一些很脆的東西,發出“咯嘣咯嘣”的響聲,原本不知道是什麼,被李無中這麼一說,我大概能夠想像到了。
這條地洞很長,在漆黑中走了很久還不見出口,來尋寶藏的這些人真的很值得欽佩。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句話說得一點都不假。
難得李無中話多,一路上邊聽邊走,總算沒那麼害怕。
“哐”的一聲,一束光從頭頂上照下來,刺得眼睛生疼,我已經很久沒見過這麼強烈的光照,一時適應不過來。
“上去。”李無中從上麵跳下來推我一把,我便直挺挺地飛了上去。
我平穩地落在洞口,腦袋有些暈眩,眼睛被強烈的光線刺痛,隻看見白茫茫的一片。這一躍,從一個漆黑陰冷的地方,躍到了明亮悶熱的地方,像極了一下子從大漠的黑夜躍到白天。
太陽毒辣辣地曬著沙丘,沙丘懶散地散列,綿延不絕。沙漠裏的太陽,很難看出來是上午的還是下午的。
沒有水,沒有駱駝,我們走不了多遠。
“這邊。”李無中抬頭看了一眼太陽,便邁開腳步,身後背著老公主的古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