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來了。
自從離開無極觀,要見師父一麵變得很難,甚至是可遇而不可求。師父總是不經意地出現,然後不經意地離開,行蹤相當神秘。
我再也不是什麼都可以托付打點的大弟子,我的地位被莫名出現的李無中完全取代,什麼事情都是他們兩個先說好,然後才挑一段無關痛癢的話告訴我。中了寒冰血咒之後,師父與我的距離變得更加遙遠。
師父把李無中叫了過去。若不是巫兒告訴我,我還不知道是他老人家來了。
他們有很多話聊,午飯和晚飯都來沒吃。兩個小二牢牢把住門口,不讓任何人靠近。
我明白師父此舉的用意。在這裏沒有人會這麼不識趣去打擾他們,除了我。不過那是以前的我,沒中寒冰血咒之前的我,現在的我最不想見到的便是師父,見了麵我們都會很尷尬。
師父一邊說對我寄予厚望,一邊把所有事物都托付給李無中,搞不清楚他到底是個什麼打算。不過不管他什麼打算,該是和我沒有關係了。
“不去見見你師父?”巫兒問道。
我正無聊地盯著水麵,沒發覺她什麼時候坐到我身邊的。
“你怎麼認識我師父的?”我說道。
“以前見過兩次。”巫兒說道。
“哦,在哪裏?”我說道。
“呃…在這裏,李公子帶我來的。”巫兒有些為難地說道,“快看,好像有魚上鉤了。”
巫兒差點說漏了嘴,連忙引開話題。我沒問下去,不想害她。
七竅流血開始隔三岔五來臨,我快要把這當成家常便飯。每天清晨起床第一件事,便是照鏡子,看看臉上有沒有血塊。
我沒有告訴任何人,也沒有人發現。巫兒是最接近我的人,她沒發現,其他人便更不可能發現。
師父親自下廚,做了道無殤魚,把李無中和我叫過去一起吃。總是見到師父,他看上去蒼老不少,不知道消失的這段日子發生了什麼,讓他白發皺紋陡增,容光也大不如從前那般煥發。
“以見,味道怎麼樣?”師父笑著說道,臉上的皺紋又深了幾分。
“很好吃,師父。”我說道。
我不是在敷衍師父,這道無殤魚確實要遠比漁莊裏的大廚做得好吃,師父若是自己開漁莊,必定是食客往來車水馬龍。
要是師父帶我走的是這條路,該有多好。可惜事已至此,沒有回頭路。
“以見,在想什麼呢?”師父說道。
李無中推了我一把。
“沒什麼。”我連忙說道。
“難得我們師徒湊得這麼齊。”師父歎道,“可惜還差含霜不在,想想我也有十餘載沒見她了。”
“含霜?”我納悶地說道。
師父已經忘了無極觀的那幫徒弟。他們隻在師父麵前磕過幾個響頭,然後便跟著我混。
“她是你的小師妹,你現在不記得她沒關係。”師父說道。
“她人在哪裏?”我說道。
“鳳凰城。”李無中說道。
“當年你們三個拜入我門下,還是桌子那麼高的小孩子,轉眼間二十載過去,你們都長大成人,為師也算能心安。”師父說道。
師父回憶起往事,淺笑著搖了搖頭,接著說道:“你們兩個從小便沉默寡言,隻有含霜成天鬧騰得不行,你們去哪裏她都要跟著,一雙小短腿又跟不上。好在你們都很懂事,什麼都寵著她。”
師父侃侃而談,我和李無中都沒說話,都默默地聽著。師父勾畫的過去我沒有絲毫印象,我隻記得餓得奄奄一息還要被一群小屁孩欺負的過去,那還是偶然才想起來的。
這頓飯從中午吃到晚上,一鍋魚變成一堆魚刺。一輪明月懸在空中,雖缺欲圓,想想馬上便是中秋佳節,不知還有沒有命吃最後一次月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