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城易脆
煙花易冷
前世,你已忘記
今生,我也不會想起
一
李冬陽醒來的時候,已是第二天的中午。胡曉來、西門吹燈、趙家三郎圍在他身邊,細問其故,李冬陽不得不把經過詳說一遍,三人聽後的反應截然不同。
趙家三郎說:“我覺得冬陽你這個故事編得一般,按照我的審稿意見應該是缺乏新意,故事簡單!退!”
“我說的是真的。”
“等會兒咱們去醫院吧!”
“不不不……你們聽我說,我說的是真的,你們相信我。”
“諱疾忌醫?別以為你是大夫就不能看醫生。”趙家三郎說,“西門,你啥意見?”
西門吹燈舉起一隻手:“我同意你的意見”。他頓了頓又說,“冬陽啊!現在都流行那個骨灰盒什麼的,很少有人用棺材,這個東西太占地方用不到,把這個家夥放進墳地裏,還得多買幾平方米。現在那墓地比房價都高……”
李冬陽一瞪眼,不說了。
趙老三和西門吹燈還在說風涼話,喋喋不休。鄰居們看了會怎麼說?房東知道了怎麼辦?單位同事知道了怎麼看你?李冬陽感覺耳邊有兩隻特大號蒼蠅,盤旋飛舞,“嗡嗡”的令人頭疼。突然,他們不說話了,都說這玩意邪性,來得真快!隻見一直沒說話的胡曉來,圍著棺材,拿出隨身攜帶的放大鏡,左看看,右瞅瞅,連敲帶摸,又抓又撓,還用嘴啃……
風一吹,嗚嗚咽咽,仿佛猛鬼在門外低徊。
生活中常有驚悚,隻要你一回頭,它就來了!
三人麵麵相覷,相互交換眼神。
李冬陽悄悄地下了床,三人交換手勢。
突然,趙家三郎一把抱住胡曉來,大喝道:“都別看熱鬧,快按倒了。”李冬陽和西門吹燈上去,將肥碩的胡曉來按倒在地。胡曉來吭哧了半晌,總算喘過一口氣,他雖斯文,但不是什麼文明人,出口就一句:“你們幹毛啊?”
“曉來,你中邪了,我們會救你的。”
“放開我,你才中邪了。西門吹燈、趙老三、李冬陽,我饒不了你們……”
三人一聽胡曉來還認識人,那不是中邪的表現,於是放了他。西門吹燈心裏怯怯的,隨手抓起磨砂杯,警惕著盯著胡曉來。
李冬陽問:“你沒中邪,啃什麼棺材?”
胡曉來不屑:“跟你們這些沒文化的人說不明白,都閃開,我還沒啃完呢!”說罷,他又上棺材在啃一口,硌得牙生疼。
趙家三郎怔怔地問:“好吃嗎?”
“好吃個你大爺。”
“那你還啃?夠璀璨的!”
“不懂別瞎吵吵。”
三人沉默不語,通常這種情況下,胡曉來要大發議論,並且滔滔不絕。胡曉來幾年如一日,鑽研著壇壇罐罐,頗有成就。是那個什麼協會的顧問,屬於專家級人物。他在鑒定圈裏小有名氣,算是民間高手。
胡曉來嘴角露出一絲奸猾的笑:“冬陽,你發了。”
李冬陽默默地點點頭,明白他說的話什麼意思,沒錯,他發昏了,不發昏怎麼會用紙人換來一口棺材。
胡曉來看透了他的心思,說:“我說你發財了。”
“怎麼回事兒?快快……快說!”
李冬陽愣住了,他感覺像在做夢,夢裏他們幾人在圍著棺材胡鬧,說著異想天開的話,吹著不靠譜的牛皮。
胡曉來一扶瓶底那麼厚的眼鏡,不屑地說:“都靠邊兒,聽本專家給你們這幾個文盲普及下考古鑒定知識。”
趙家三郎急了:“你少他媽廢話,有屁快放。”
胡曉來笑嗬嗬地說:“現在還沒有。那玩意也不是說來就來的。”
西門吹燈說:“曉來,別賣關子了,咱們哥幾個裏屬於你學識淵博,我等請教,洗耳恭聽。”
“看見了嗎?這才是請教,趙老三你瞅你什麼態度。”胡曉來輕咳一聲,沉聲說,“知道這棺材什麼來曆嗎?這是金絲楠木棺。”
金絲楠木棺?什麼東西?
胡曉來解釋說:“先讓你們知道什麼是金絲楠木。金絲楠木是我國特有的珍貴木材,獨一無二,就像大熊貓似的。這種木材,自古以來就是皇家專用木材。民間要是有人擅自使用,那是要殺頭的。這種木材基本用於皇宮建築,當然了還可以做棺材,稱之為‘金絲楠木棺’。由於木材的光澤很強,即使不上漆,也越用越亮。楠木多是棟梁之材,而且樹直節少,紋理順而不易變形,千年不腐不蛀,所以名列硬木之外的白木之首。”聽胡曉來那麼一說,他們再仔細看看那口擦幹淨的棺材,果然鋥明瓦亮。
胡曉來繼續說:“那個……明代時,皇家專門有金絲楠木的置辦部門,當時各地官員將進供金絲楠木當成頭等大事,官員進貢金絲楠木可作為業績考核和晉升的標準,平民進供一根金絲楠木即可做官。知道不?”
三人搖搖頭,對於這等專業知識,茫然不知。
胡曉來問趙老三:“你看過《紅樓夢》嗎?”
“看過書名。”
“知道秦可卿吧!她死時用的棺材就是金絲楠木棺。這口棺材有年頭了,曆史悠久。紋理中的‘金絲即’可確定為金絲楠木棺。還有,你們來看。”三人順著胡曉來手指方向看去,隻見棺材鐫刻盤龍圖案。
胡曉來說:“這個雕飾是皇家圖騰,由此判斷此口棺材非等閑之物。”
趙老三忙問:“我有點亂,你說了半天,到底是金絲還是楠木,還是棺材?”
“你秀逗了?我已經講得很明白了,是金絲楠木棺。”
“哦!那值多少錢?”
李冬陽無奈了,還是作家,能不能不俗?
西門吹燈按捺不住:“你們就知道問多少錢,問點兒關鍵的。這個算不算倒賣文物,犯不犯法?”
胡曉來說:“那你得問律師。”
趙老三怒道:“少廢話,到底值多少錢?”
胡曉來麵色沉靜,雙目灼灼,輕撫眼鏡,一仰頭,神俊非凡之狀,沉聲說:“我上他媽哪兒知道去?”
二
艾恒山看到李冬陽用這口棺材裝雜物,瞪大眼睛,一副跟他拚命的架勢,繼而老淚縱橫。
大家一致認為李冬陽把金絲楠木棺當成櫃子用,是對寶物的褻瀆。他們這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李冬陽的出租屋那麼巴掌大個地方,還放口棺材,占地方不說,還很邪性,於是他就把雜物放進了管材裏,聽說髒東西可以辟邪。
艾恒山是商人,當他在易物網上看到這口棺材的照片時,急忙給李冬陽留言,要了他的電話打了過來。艾恒山說他也在這所城市裏,要去和李冬陽見個麵。
李冬陽想都沒想就答應了。掛斷電話,他後怕起來,感到了事情的嚴重性。如果這口棺材真如胡曉來說的那樣,豈非很寶貴。
李冬陽想立刻召集哥們兒,可又一想不對啊!那不是害哥幾個嗎?電影裏常演,倒賣文物的都是團夥作案,都有槍的!我們幾個怎麼會是他們的對手?
艾恒山是隻身一人來的,年近耄耋,卻神采奕奕。見到突然而來的四條壯漢,老頭嚇了一跳。繼而又釋懷了,說他們多此一舉。
那天,胡曉來四人研究了好久,胡曉來通過他的關係找了幾個買家,人家對此不感興趣。接下來,他們幾人輪流看守“寶物”,幾天下來提心吊膽,筋疲力盡,也無買家上門。他們開始深深地懷疑起胡曉來所雲有假。那小子高度近視,估計是看走眼了,這種可能也是有的。
關鍵時刻趙家三郎當機立斷,拍照片傳網上去,就寫換房子。愛換不換,能換最好。換不出去就當櫃子用。
李冬陽斜睨著他,他看似好心,實際上在坑他。
“你真是坑爹啊!”
“滾一邊兒去!為了你好!”
李冬陽心想,哪有白癡用房子換棺材的?一定是換不出去,然後讓他擺在家裏,他們一撤,傻的不還是他。西門吹燈手更快,趁他和趙老三理論時,把照片發了出去,標注上寫得更狠:換別墅。
李冬陽無奈!耍人沒這麼耍的,坑人沒這麼坑的!
艾恒山的到來,卻使渺茫無望的事,峰回路轉。
老先生趴在棺材上,淚流滿麵,以手撫摸,嘴裏喃喃有聲:“我找你找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