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四人麵麵相覷,看來一定有故事了。趙老三最善於揭人傷疤,好言相勸,實際上挖掘材料,那家夥有職業病,對各種有價值材料絕不放過。在這一點上,李冬陽認同,作家應該有此執著。但揭人傷疤就是你的不對了,何況可能是沉屙舊傷。一旦揭發,容易死人。
李冬陽急忙捅捅趙老三,使了個眼色,意思很明確,他識趣地退到一旁。
艾恒山終於哭完了,他們的心也懸了起來,因為砍價還價的關鍵時刻到了。
雖說四人見麵就吵,碰到就罵,以算計整人為榮,以吃虧上當為恥……多年的交情,早已練就團隊默契。一個眼神、一個動作,都明白對方的意圖。三人賊眉鼠眼,滴溜溜亂轉,他們都在思考。
西門吹燈考慮的是法律程序,交易中的各個細節,若是換了東西,能否合法地轉到他們頭上。胡曉來在考慮文物的保護以及搬運過程。而趙家三郎則是考慮怎麼多蒙人家幾兩銀子。
最後,他們多慮了。
艾恒山相當幹脆地說:“你們要換別墅,是嗎?”
李冬陽點點頭。
“別墅的產權過戶給誰?”
“給我。”
“你現在有時間嗎?”
李冬陽有的是時間。
“我在西山有一棟別墅,你若有時間拿著身份證這就跟我去過戶。”
起初,李冬陽懷疑艾恒山不安好心,把他帶到什麼地方,威逼恫嚇。趙家三郎說我陪著你去,你們兩在家看好了,別弄壞壞了。他意思李冬陽明白,怕他出事。李冬陽的心泛起了感動,關鍵時刻,還是兄弟。
事情辦得出乎意料地順利。
但,他們到了別墅的時候,所有人都傻眼了!
趙家三郎歎口氣說:“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難怪那老家夥不跟我們一起來。”
陰宅!徹底的陰宅!
西山區是這座城市的開發區,原本是荒涼的小漁村,即便是現在也無法與都市區相比,夜晚行人寂寥,燈火闌珊。
那棟別墅是巴洛克風格建築,孤零零地建在池塘旁邊,池塘的那頭是一排居民樓。夜晚來了,那邊燈火輝煌,這邊暗淡無光。周圍雜草叢生,長得沒膝。風一吹,池塘起了漣漪,風會很大,就像死人在嗚咽。別墅旁邊有顆大槐樹,早已枯死,幹枯的枝蔓,張牙舞爪,甚是猙獰。沒錯,看到這裏你會懷疑,這是一棟不是鬼屋的鬼屋。
李冬陽在考慮進還是不進呢?他手裏的鑰匙也變得沉重起來。他站在原地,望著別墅,怔怔出神,這是最後一次易物,沒想到卻換來了更為致命的東西。
四人最後下了決心——進去!
愛咋咋地!
打開門,一股黴腐之氣撲麵而來。
很久,這裏都沒有人住了,缺少人氣,蛛網密結,灰蒙四壁。四人經過兩天的激戰,總算讓這棟別墅煥然一新。家具什物都是新的,李冬陽在考慮是否要搬進來住呢?這可是他的房子,是他的私人財產。想到搬進來住,他有點後怕,偌大的別墅,350平方米,複式結構。到了晚上,四野無人,別墅裏隻有他一人,如果趕上電閃雷鳴的鬼天氣,他在別墅裏還能睡得安穩嗎?
七月盛夏,飛火流雲,昨天是麻辣燙,今天是水煮魚。
李冬陽渾身是冷汗,望著遠方出神兒,這時一個電話驚擾了他。搬不搬進別墅暫時不是頭等大事,當前的頭等大事是妹妹病了,在市人民醫院。要不是大病,絕對不能來省城醫院。
李冬陽冷汗刷地流了出來,他叫上趙家三郎火急火燎地趕到醫院。
妹妹在神經內科,急性腦炎!暫無生命危險!
李冬陽見到主治大夫,傻眼了,居然是那個偷他鮮花的眼鏡肥男。
他笑笑對李冬陽說:“我們又見麵了。”
李冬陽尷尬地一笑,要知道他們都是醫生,同在一所醫院工作,偌大醫院有好幾千職工,彼此互不相識,很正常。這回李冬陽算是栽到人家手裏了。醫生的筆就是殺手的刀,想要宰你,神鬼不覺,你還不能得罪,還得對他微笑。
李冬陽笑不出來,叫苦不迭。
趙家三郎說:“你們認識?”
李冬陽說:“何止認識,還結下梁子了。”他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講述了一遍,雙眉緊鎖,無耐地搖頭,“冤家路真的很窄啊!”
“都在一個醫院工作,不會宰你吧!”
“宰的就是熟人。”
“也對!璀璨了!”
主治醫師姓薑,心黑手辣,見人抓藥方,一塊錢能治好的病,非讓你花上一百塊。還是吝嗇鐵公雞,一毛不拔,據說追女孩都用撿來的花……聽到同事們說這些,李冬陽跳樓的心都有,讓薑大夫難堪的正是他。
說什麼都沒用了,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等待宰割吧!
李冬陽找了同事過去疏通,都是醫生,薑大夫打哈哈也沒為難他,但他清楚越是這樣,他死得越慘。
三
李冬陽忽然想起一個人——陳玉竹。
或許她能幫上忙。
自從上次與陳玉竹交換紙人後,他要了她的QQ,她總是晚上在線,聊得一般般!求她,她肯幫忙嗎?行不行總得去試試。
你永遠都不知道你能吃幾碗飯,隻有吃了才知道。
晚上,陳玉竹在店裏,出兌店麵不是很順利。
陳玉竹喜出望外:“你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李冬陽隨口說。
“看我怎麼空手來的?”
囧,各種囧!
這茬兒,李冬陽居然給忘了。
陳玉竹嫣然一笑:“開個玩笑。”
李冬陽隨手拿了一朵紙花,說:“這花我買了,送給你。”他的玩笑開得好冷,或者不冷不熱,有點愣!
出乎意料,陳玉竹居然接了過來,說聲謝謝,很自然地插在了頭上。
李冬陽心頭一震,她怎麼越看越像那個紙人。
“你的禮物真特別,從來沒有人送我紙花。”
李冬陽想不明白為什麼美女接受了他的紙花?而且,他總覺的她麵熟,似曾相識,他堅信曾經他們一定見過,而且認識。
曾經指的是比酒吧裏更遠的光景。
李冬陽的心突突直跳。他把所求之事,跟她說了。
陳玉竹嘴一撅,沉默,她不願意:“你也是醫生,為什麼不能擺平?”
“要知道上次的事兒,讓薑大夫挺沒麵子的,他記著我呢!怎肯輕易放過我。”
陳玉竹說:“我見到他就惡心。不過,看在你給我送花的分上,我幫你。”那個“花”字說得很重,李冬陽下意識地看了眼她別在頭上的白紙花,正如她的臉色,蒼白無血。
陳玉竹駕到,薑大夫兩眼眯成一條縫兒。
薑大夫看在陳玉竹的麵子上對李冬陽特殊照顧。李冬陽到劃價處一劃價,8000多大洋,這可真是照顧他啊!
李冬陽給趙家三郎打了個電話,把事情經過一說。
趙家三郎說:“看得出來薑大夫對陳玉竹大獻殷勤,必有意思,且此人一毛不拔,不如你花個千八百塊買個戒指送給他,道個歉,暗示他送給陳玉竹。如此一來,既能冰釋前嫌,又能節省醫藥費。我有個讀者是開金店的,你去買首飾,可以打折,款式不滿意,還可以定做……”
隻有這麼辦了!
李冬陽定做了首飾!出了金店門,他心裏空空落落,拿著沉甸甸的首飾,心裏有一絲不忍和疼痛。不是舍不得戒指,是舍不得她。薑大夫那副豬肉榮的嘴臉,惡心自己也就算了,現在輪到惡心陳玉竹了。
夕陽遲暮,夜色漸近,李冬陽的心頭湧上叫做感傷的寂寞。
不知,他對她是否有一點小心動。
望了眼窗外她的花圈壽衣店,李冬陽有種作惡的負罪感。
好言說了三千句,又送了戒指,暗示薑大夫雲雲。一直陰沉著的臉的薑大夫,見到首飾,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他拍拍李冬陽的肩膀說:“哥們兒,你放心,你妹妹的病包在我身上,絕不讓你費心。”於是,開了藥單,不到1000元。
心,比夜色還黑。
無論如何李冬陽也高興不起來。看到肥碩的薑大夫去她的店裏那一刻,他的心就會疼。忽然而來的落寞,難以排遣,久久不去,又無法掩飾他眼神裏那一點興奮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