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悲掛在窗框上,猶豫了好一會兒。他本想著柳霜庭下山和自己無關,對方出事了最好,沒出事算自己倒黴,正好這人出去了,今天也能睡一個安穩覺。

結果躺回床上,莫悲翻來覆去,把屋頂研究了個透,最後還是爬了起來,重重歎了口氣。

雖說這是個幻境,可他看師父的態度,還是把這裏的人當成自己的同門來相處的,也是,畢竟這個師父原本就是幻境的一部分呢!

如果柳霜庭真的出了事,師父也不會開心的。

何況自己現在的做法,和那些討人厭的小心眼混蛋沒什麼區別。雖然莫悲不會因為這位師娘沒對自己做過什麼壞事,就能心大地和對方好好相處,可也沒到非要用這種方法去找柳霜庭麻煩的地步。

他橫豎是睡不著了,惱火地抓了抓頭,從床上爬了起來。

起碼得和師父說一聲!

莫悲這麼想著,穿好衣服,經過小院兒,走到謝天盈的房間門前,輕輕敲了敲門,裏麵靜悄悄的,沒有人回應。

透著窗紙,莫悲瞧見屋內昏黃跳動的燈火。奇怪,沒有熄燈,師父怎麼不理人呢?

這頭大豬,該不會是睡死了吧!平時還笑他貪睡呢,明明自己睡得燈都忘記滅了。

莫悲用力拍了幾下門,人倒是沒喊來,門被他直接拍開了。原來這門隻是被輕輕帶上,裏麵並沒有沒栓。

“師父?師父!別睡啦,出事了!”

莫悲走了進去,連喊了幾聲,還是沒人回答。他顧不著被徒弟抓豬在床,師父會有多尷尬了,徑直走進了裏屋。

床單平平整整,就連被子也疊好了放在床邊,顯然,今天晚上謝天盈可沒睡過這張床。

師父不在?大半夜的不睡覺做什麼?難不成柳霜庭不是一個人去的,師父也陪師娘回娘家了嗎?

莫悲退了兩步,肯定地點了點頭,想著自己的這個推斷很符合常理。他娘回娘家的時候,有時候爹也回去看看嶽父嶽母,修士估計也會有這樣的傳統吧?

要是幾百年後師父師娘的感情也這麼融洽就好啦,也沒有那麼多破事了。

莫悲走回了外屋,正要幫謝天盈把燈吹滅了離開,卻瞥見了桌麵上那把黑色的樸素長劍,怔住了。

這是他來山上第二次看見謝天盈沒有隨身佩劍了。

明明白天帶他去熟悉門派時,師父還帶著,怎麼現在去見個嶽母,又拿下來了呢?

尋常俠客都很少讓自己的愛劍離身,何況是鑄劍修身的劍修?莫悲懂得不多,但勝在向往這些事,纏著師父聽了不少閑談趣聞。

有些劍修,至死都不願讓自己的愛劍。師父這樣頂天立地的劍修,這兩天怎麼老是忘記帶劍?

年紀大了,腦子也不好使了嗎?

吐槽歸吐槽,莫悲還是覺察出一點兒不對來。現在的師父還年輕力壯著,沒道理會把這麼——長的一把劍,忘在桌上啊!

何況蜃黑黢黢的,有點醜又有點帥,放在紅木桌上,可顯眼了。

再說年輕人,不應該更注重這些表麵上的東西嘛。

莫悲自己就覺著,等以後他有了劍,哪怕是拉屎睡覺都要掛著!不方便就不方便了,帥才是最重要的嘛!劍修沒了劍,還怎麼耍帥呀!

他圍著蜃兜兜轉轉了兩圈,越想越迷糊,想伸手摸一摸,又怕把自己再摸走了。這要是掉到師父沒上山之前的玄天宗裏,他還怎麼抱大腿?

莫悲糾結了一會兒,說起來,也沒人規定劍修非要劍不離身,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話是這麼說,可莫悲盯著蜃,怎麼也挪不開腳步,想起自己第一次見謝天盈,對方就坐在茶樓裏,懶洋洋地瑉口茶,靠在窗邊看街景,腰間掛著一把黑色長劍,一聲利落的俠客裝扮,活脫脫就是書中走出來的風流劍客。

他從未見過謝天盈在外不佩劍的樣子,如今光是想想,就感覺一陣陌生。

“師父和我說過,你有靈智,幹脆和我說說原因唄?是不是你磕著他老人家的腰了,所以他不樂意帶你了?”

蜃靜靜地躺在桌上,沒有回答。它那流轉的金色流光在夜晚中奪目耀眼了許多,隻是那深沉的黑色,還是靜靜地覆蓋著它。

那是血的顏色,是一隻蜃龍全身的鮮血凝結出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