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情並不清楚人世間還會有那麼多的愛恨情仇,更不知道自己早早就深陷其中。

他願意為沈墨遮掩著玉墜傳音的事情,一半是因為心裏清楚林紹言的確是個壞人,他深怕對方再多做幾件壞事,這輩子不一定會有報應,可下輩子可能連人都做不了。

別人都說做人苦,阿情就不這麼認為。做人再苦,也比雞鴨牛豬好吧?一輩子隻有短短幾年十幾年,不是在要田裏埋頭苦幹,就是隻能在圈裏吃些剩飯剩菜,好不容易能休息了,就要被宰殺吃肉了。

還是做人好呀。

另一半原因則是——一個人在這裏生活久了,阿情居然也寂寞起來。

他本以為自己是個不怕寂寞的人。畢竟爹娘早早去了,隻留阿情一個人活在村子裏。村子裏其他人入夜了,做完了一天的活計,家裏還有人陪著說說話,桌上擺著不止一雙筷子,而阿情卻隻能和家裏的老母雞說說話。

他如此過了許多年,直到撿回了林紹言。按理說阿情已經習慣了沒有人陪伴的日子,可在這華麗的鳥籠中,阿情一個人待著,心裏卻止不住地害怕起來。

他的確不怕沒人和自己說話,他怕得是眼前隻有自己一個人。

林紹言再寵阿情,也是一個修士,有許多其他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自從來到這裏,阿情對於時光流逝的體會模糊了許多,隻記得有一次林紹言和他說自己要閉關幾日,他一人看著雪中紅梅的美景看了三次。

在成親之前,還有許些魔修願意接近阿情。不管是好奇也好,有壞心也罷,反正他們也不敢傷害阿情,當作是個能說幾句話的陌生人也好呀。

可成親之後,林紹言便再也不許任何人靠近阿情了。連那些起居清掃都是林紹言的那些不知哪兒弄來的,怪摸怪樣的小妖魔做得。

阿情有時候會有奇怪的念頭。他想著要是那天林紹言在外麵死了,就如同沈大夫那樣,自己就隻能在這裏一天天地等著對方。

隻是以前起碼還有村裏的鄉親,有林紹言,如今卻隻有阿情一個人,如此一人到死,就算是膽大的阿情都害怕起來。

他慢慢開始依賴起沈墨來。沈墨像阿情敘述的那個師門和人間讓阿情重新找到了一些活著的煙火氣息。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有一日,大約是初春的下午,阿情自己搬了一張竹靠椅放在院子裏,舒舒服服地曬著太陽。正睡得迷迷糊糊之間,聽見沈墨在叫自己的名字。

阿情張了張嘴,想回應對方。可初春的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分外溫暖,他止不住的犯困,所以嘴裏隻能發出一些模糊的哼唧聲。

他聽見沈墨輕輕笑了。這人極少笑,阿情也是難得遇見,迷迷糊糊地想著沈墨怎麼笑起來也這麼像沈大夫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