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日,阿情算算日子,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離開家鄉許久,那瘟疫也該過去了。
他想起從小長大的那片地方,心頭一熱,便去央求林紹言帶自己回去看看
對方挑了挑眉,沒有回答,隻是反問阿情是不是想起了故人。
阿情從林紹言的眼中看見了漆黑的火焰,說話也不由磕磕巴巴起來。
他原本是不怕這人的,一開始在村子裏的時候還把林紹言指使得團團轉,進山采藥騰不出時間,就讓對方幫忙喂一下家裏的雞鴨魚豬,理直氣壯,半點也不心虛。
隻是不知為什麼,等他來了這裏,周圍樣樣都比在村中好,阿情卻時常因為對方的一舉一動瑟縮起肩膀。林紹言看見阿情的這幅可憐模樣,頓了頓,溫聲安慰了他幾句,卻也絕口不提替讓阿情回去這件事。
不過阿情既然心有記掛,自然不會就這麼放棄了。他想得很簡單,也不求什麼回去常住,隻是想再看熟悉的故鄉,便和沈墨說了說自己想偷偷溜下山,去家鄉看看,很快就回來,料想林紹言不會太惱怒吧?
阿情一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自然不知道忤逆林紹言是件多麼可怕的事。沈墨知道,他卻沒有說。
阿情選了林紹言閉關的那些時日,背著自己的小包袱,在桌上留了一封信,便出發了。他拿了一點點盤纏,心裏稍微有些不好意思,盤算著要是能找到什麼好藥材,就給林紹言帶一些回來,他們這些修仙之人應該也要煉丹煉藥的吧?
隻是還沒走到山下,他就被盛怒的林紹言逮了個正著。男人冷著一張臉,眼中凝著阿情從未見過的情緒,緊緊握著阿情的胳膊,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烏青的印子。
阿情料想過林紹言可能會生氣,卻從未想過一位自私冷血的魔修生起氣來會是怎樣。他解釋說自己隻是想回去看一看故鄉,林紹言卻冷笑著反問阿情是不是還要去看一看那一位沈大夫。
可是沈大夫已經死了呀?提起這個人,阿情的心情有些低落,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並未想過再見一個死人。
林紹言便說,他的故鄉還是那幅荒涼的模樣,不曾恢複。
阿情不信。畢竟再厲害的瘟疫也不至於讓整整一片群山都枯黃個幾十年,這世上並不存在這樣的瘟疫。
林紹言聽阿情這麼說,眼中閃過一絲難懂的情緒。這樣厲害的瘟疫,凡人自然不曾見過——畢竟,這可是魔修們的看家本事呀。
他心裏忽然湧起一陣煩躁。
總有一天,阿情會得知當年的真相,會離開自己。如今阿情不過是想離開片刻,可當對方得知真相之後,怕是永遠也不想再見自己了。
他得提前做好準備,讓阿情再也不能離開自己。
林紹言不在乎阿情想不想見他,隻在乎阿情在不在他的麵前。
所以這位魔修很自然地做了件讓阿情不想見他,又離不開他的事。
林紹言挑斷了阿情的兩根腳筋。
阿情從小在山中長大,像隻矯健的小鹿,山澗峽穀,都阻擋不了他的步伐。
他曾經為了一株珍貴的草藥爬上懸崖,聽過這件事的鄉裏鄉親都為阿情膽戰心驚,阿情卻一點兒也不害怕,生來一副活潑好動又膽大的性子。
這樣的阿情,卻在突然間變成了一個走幾步平地,就再也沒有力氣的殘廢。他甚至用了許久才讓自己接受,這並不是一個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