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楊頭煙鍋點著錢日生:“他們不會出事,倒是你比較紮眼。現在黑白兩道都要拿你,不過王城雖小外人卻很難進來。”
馬先大大咧咧的插言道:“王城境內不準私鬥,亮刃一律處死,你踏踏實實待著就行。”
錢日生明白這話的意思,如今諸侯並起,梁朝雖然名存實亡,可天子仍在,大小諸侯對梁天子還保有最起碼的尊重。任何出格的事情,都會被無限放大,上升到“圖謀不軌”這樣的大題目上。
如果是之前他會對這條鐵律深信不疑,可現在他可不太相信了。今天說什麼都要讓老楊頭把鳶兒母子帶走,於是硬著頭皮頂了一句:“萬一有人就是不守規矩呢,豈不拖累人家老婆孩子……”
“正要說到這個,”老楊頭滿是皺紋的臉從煙霧中探了出來,隨手將一件東西遞到錢日生眼前,錢日生定睛一看,目光頓時凝住了。
竟然是“人皮”!他瞬間想到了宋掌櫃在門外迎客的模樣,已經猜到老楊頭要自己幹什麼了。
“為了掩人耳目,你以扶風的身份在此地逗留,這樣別人隻見‘扶風’,就沒人發現‘錢日生’了,兩全其美。”
錢日生聽的目瞪口呆,嚅捏著嘴半晌說不出話來,沒想到老楊頭三言兩語之間就把自己套的死死的!細究起來主意還是自己出的,人家隻是順帶著加了個小差事,想要推脫卻發現辯無可辯。
老楊頭瞳仁黯淡無光,掏出銀兩放在桌上:“你觀察扶風日久,想必也知道他的習慣,下館子聽曲一切如常,安心當幾天公子哥等人來接,差事就算成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已經不是商量的語氣了,錢日生權衡再三,隻得點頭答應。
馬先咧嘴一笑:“娘的,這麼好的差事給我得了。”
燭火悠悠閃動,映的手中的“人皮”泛著柔柔的光,細膩的肌膚紋理宛如活物一般。老楊頭仔細的幫錢日生將“人皮”沿著發際貼著鬢角然後延至頸後,人皮內部竟然已經做了墊高和空囊,熨帖的沒有一丁點的破相。
他托著錢日生的下巴在燈下左瞧右看,謹慎的提醒道:“千萬別露餡,被人戳破了就不值錢了。”
“我會死嗎?”
老楊頭風淡雲清的一擺手:“你呀,後福長著呢。”
門外有人輕聲說道:“楊爺,準備妥了。”老楊頭拍了拍錢日生肩膀:“這裏就交給你了。”
第二天一早,錢日生從“扶風”的臥房醒來,感覺昨天跟做夢一樣,老楊頭和扶風走的幹脆利落,連行李都不帶。
他照了照鏡子仔細查看了一番,然後穿衣上身,將一條細布綸巾將頭發束了,他低頭打量,身上月白色的江綢,布料上滾著暗花,袖口腰線搭著玄色鑲邊。他看著鏡中的“扶風”,輕輕用手摩梭著身上的衣衫,感受著布料的精細質感,不禁想起初見扶風之時的場景。
對方雍容大度,談笑自若的風采,讓他不由得也學著拿過一柄折扇在房間裏來回踱著,一個想法在腦中劃過:“要是自己真是公子就好了。”
他被這個莫名的想法拱的臉都有點發燙,隻聽門外一個聲音傳來:“公子,起來了嗎?”
錢日生嚇得一個哆嗦,匆忙檢視了一番才疑惑的走出臥房,剛打開門探出頭就看見屋簷下站著一個隨從,朝著自己躬身行禮。
他上下打量著對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剛一抬手,對方立刻遞來一杯茶水:“公子請漱口。”
“你是……”
那人極為麻利的遞來手帕,隨後退後道:“小的江阿明,是新來的隨從,給公子見禮了。”
錢日生訥訥的站在原地,猜到一定是老楊頭的安排,便試探著問道:“老楊頭派你來的?”
對方抬頭露出一臉迷惑:“小的是王婆帶來的,說公子之前的隨從不幹了,要我們幾個今早過來給主子過眼,是鳶兒夫人挑的小人。”
錢日生眼珠轉了轉,他當時來的時候曾經得到過交代,進了扶風這裏有幾條規矩,其中便有一條:“見到公子的女人不能稱為‘少奶奶’或者‘夫人’。”看來這個江阿明知道的並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