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過幾天,朝廷便下發邸報,錢日生坐在府中認真的讀著,不知不覺他已經能從生澀的字裏行間品出一絲味道來。
自從雍王開始臨朝,大雍瞬間仿佛活泛了過來,先是各郡長官分批進京請安,然後就是九邊將領調換,並且換將不換兵。朝臣們還沒醒過味來,邸報上接連的消息將眾人的心吊的更高。
“夏枯藤年邁體弱,遵其意願歸鄉養老,賜恩賞爵。”
“裴元華忍辱負重,勞苦功高,今昔再立新功,任其為密參院首座,總覽情谘。”
“薛濤身為右巡禦史,夥同他人圖謀不貴,通連他國,品行身屬不斷,賜死。”
“太醫田文……”
接二連三的王令罷黜的都是當朝重臣,事先既無征兆,事後也沒有過多解釋,朝臣們也出奇的平靜,除了奉旨行事沒有一人彈劾或者爭辯。喵喵尒説
恰在此時,銅獅嶺傳來軍報,南瀛調兵集結關外,騷擾商隊、劫掠村寨,前線的將領連銜遞奏,請示交戰方略,雍王立刻召集群臣商議。
錢日生坐在一旁,第一次參與國事,東家要他少言多看,在混亂中抓緊時間學習。
以往和睦的朝堂裏立刻變得嘈雜起來,先是太尉韓擒虎進言起兵,理由非常充分:“開關通商之際,天下矚目,一戰立威,再戰定規,萬不可露怯。”
兩位王子也紛紛進言,劍南王主動請纓領軍作戰:“兒臣願持三尺劍領軍出關。”
公冶王也起身出班奏道:“此戰不戰則已,戰之必勝,兒臣自幼從軍,願隨三哥從軍效力,絕不做安逸王子。”
雍王含笑點頭,丞相王鼐心裏卻咯噔一下,雍王年事已高,此時如果哪位王子手握兵權,一旦召集母國扶持,那真是乍變驟起不堪設想了!
於是他更加持重一些,甚至在錢日生看來有些懼戰的意思,王鼐盤算著糧草錢糧的經濟賬,提議隱忍交涉為先,邊關適量增兵,不起衝突顧全大局為要,甚至暗示著說道:“如若此時開戰,列國和談恐見重新擱置,到時候諸國覬覦趁虛而入,反而產生大亂。”
裴元華則從情報方麵都給與雙方足夠的支撐,大雍諜報網絡搜羅而來的線索經過嚴密的歸納總結,揭露出南瀛此番挑釁的目的便是破壞大雍和談,企圖重新占據中原地區的戰區同盟和商路交通。
錢日生聽懂了,大雍和談一旦成功,開通商市之後,南瀛將成為損失最大的一方。
可出兵並不是任命一名將領這麼簡單,是先禮後兵,還是中宮直進,是卻敵於國門之外,是趁機將版圖進一步擴大?大臣們意見不一,將領的選擇,參讚班底的調配,各地駐軍的選擇,其他關隘的戰備預警……都要一一籌劃。
陌生的地名,人名,家勢,以及各種關係一個接著一個的冒出來,錢日生都來不及記,隻聽懂最淺薄的道理:就是大雍此戰決不能輸,也輸不起。
最後雍王袖袍一擺:“寡人決定親征,不是什麼大仗,南瀛虛張聲勢罷了,正好寡人趁便南巡。”
說完扭頭看向兩位王子,略一斟酌指著三王子劍南王說道:“你是哥哥,上次寡人出巡你坐鎮監國,這次你是隨軍出征還是繼續留守?”
這句話問的劍南王心猛地一提,留守京師近水樓台,前線一旦焦灼或者雍王途中出事,自己立刻就能順理成章,可直接說出自己留京他又怕雍王猜忌,於是朗聲說道:“兒臣願隨父王出征。”
雍王點點頭:“你也不要隨駕從軍,和我在一起畢竟練不出名堂,”不知不覺雍王不再自稱“寡人”,稱謂的改變說的眾人都怦然心動,隻聽雍王繼續吩咐道:“此番用兵你坐鎮紫金關,調撥淮、幽二郡糧草提供前線,牽製側翼防止突襲。你能做到嗎?”
劍南王熱血上湧,立刻回複道:“兒臣必恪盡職守,絕不讓父王失望。”
“好,”雍王指向公冶王:“上次是你哥哥留京監國,這次嘛,該你留下來了,玉不琢不成器,前線開戰必然流民聚集內地,你要好生安撫,鎮國家撫百姓膽子也不輕啊。”
公冶王表情肅穆,躬身領命。
隨後雍王下令所有功勳子弟,盡皆選拔編入中軍,除了近臣隨同,還特地點了扶風的名,讓人更加意外。
雍王車駕八月二日啟程,按照計劃先去蒼鷹嶺祭祖隨後沿著雍江順流直下,雍王及重臣每日商討戰事後,都會和錢日生閑聊解悶,所談都是民間見聞。這是錢日生擅長的事情,從地方官吏到民間趣事,經常逗得雍王哈哈大笑。
“那廟裏的和尚這樣貪財,工匠們就這麼忍著?”
這天錢日生說起一件民間奇事,說有個新修的寺院鬧鬼,原本香火旺盛的地方沒多久就破敗了。幾個大臣圍坐著聽錢日生述說,丞相王鼐皺著眉頭問道:“這鬼怪之談隻有耳聞無人親見,莫不成是方丈卷了廟產跑了?”
一旁的太尉韓擒虎也笑道:“窮和尚富方丈,我看八八九九是這樣。”
錢日生沉聲說道:“真的鬧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