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謠遠的西部邊陲,有一座名不見經傳的小鎮,改革開放後,已迅速崛起成了商、工、貿雲集的縣級城市。這片一望無際、廣袤遼闊,被前人稱作死亡之區的沙漠之洲,雖然高層建築舉目可望,城市街道寬闊筆直,花香鳥語、草綠茵茵……但是,仍然掩蓋不住他曾經有過的荒涼、淒楚和無耐,以及麵臨著的百廢待興、嗷嗷待哺的悲憐與窘迫。
城市的東南角,孤零零地矗立著一座中間高五層,左右肩部為四層,成凸字形的嶄新建築。這棟在當地人的心目中,視為標誌型建築的樓頂上,有九個金光閃閃的大字,頗為引人注目——什錦市人民康複中心。
孫玉秀恰恰就在這所醫院裏擔任著重症監護室主任的重要工作。
這天晚上,執班室裏的她剛換上白大褂,就有人進來了,她叫周雪。
周雪一進門就心疼地問:“孫主任又替班啊?這麼連續作戰可不行啊!要是平時也就算了,可今天正好是中秋佳節呀。雖然不能與家人團聚,但是,在宿舍裏安安靜靜地與家人通個電話,問候一聲、訴訴衷腸,心理上也是個安慰呀。”
還沒等孫玉秀回答,隨後又進來的一位漂亮的女護士沈丹也趁機搭話說:“是啊!您的身體也不是挺好,昨天晚上天還在輸液,我擔心您的身體吃不消啊!今天晚上由我和周大夫值班就行了。今天下午,不是又有幾位病人轉到普通病房去了嗎?剛住進來的那兩位老幹部,病情也有了明顯地好轉。難道主任您還信不過我和周大夫的責任心嗎?”
孫玉秀笑著說:“我首先要感謝兩位妹妹的關心。不過,我可沒你倆想的那麼嬌氣。別看我從小生在城市,可我也是從苦水裏泡大的。不怕你們笑話,我從小到大吃的那些苦,恐怕你倆都想像不出來。所以說,賣這點辛苦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了什麼。家裏的老人是挺令我牽掛的,上班之前,我已和老人聊了一會兒了,他還囑咐我要安心工作哪!別總是惦記著他。醫生這行,出不的半點差錯。所以,我現在最牽掛的還是咱們的那些病人。至於信任不信任你倆,我想你倆應該心中有數。”
兩位小姐妹見怎麼都說服不了孫玉秀,互相望了望,也就不再說什麼了。隻能是暗中對孫玉秀忘我工作的精神及高尚人品,表示由衷地敬佩。
在幾位醫護人員的陪同下,孫玉秀逐室逐床地又察看了一遍每位患者的病情。令她感到欣慰的是:所有患者的體能特征,都出奇的平穩。
回到醫辦室裏,孫玉秀打開一本厚厚的書籍,想查些資料,在這個時候,她接到了一個來自於千裏之外的長途電話。可剛說了一句話,她就把電話掛了。然後對周醫生和沈丹說:“我下樓去辦點事,有事就打我的手機。”臨出門時,還微笑著加了一句:“祝你倆中秋節快樂。”
在醫院大樓正東不遠處,有一片小花園。花園內樹木不是很多,卻都很茂盛;草坪碧綠如茵。花壇裏的月季花開得正鮮豔。秋風從林間穿過,發出瑟瑟的聲響。月光灑落一地,讓人感覺是置身於湖泊之中。由於季節的因素,又正是舉家團圓的日子,花園裏見不到一個人的影子。因此,顯得有幾分冷清。
漫步在園內彎曲狹窄的甬道上,孫玉秀正在與人小聲地通著電話。
一個男人的聲音:“秀,你好嗎?”
“還行。反正挺忙的。方圓幾百裏就這麼一家有點規模的醫院,能不忙嗎?”
“再忙也要注意身體。當醫生的要是沒有個好身體,怎麼為患者驅趕病魔啊!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才行啊!”
“放心吧!我會照顧好自己的。就是有點想家了。”
“秀,我想去看看你,我特別想你。”
“我也想你。不過,你千萬別來,長途跋涉的,太不方便了。”
“我不在乎。隻要能見你一麵,就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不怕。”
孫玉秀斬釘截鐵地說:“那也不行。”接著好言央求說:“算我求你了。啊!再忍耐一段時吧!我給你寄過的幾張照片收到了嗎?”
“還沒……”
這時,寂靜的花園內,傳出了輕微的腳步聲。而且,腳步聲越來越近。孫玉秀將嘴巴貼緊話筒,盡量壓低聲音說:“就這樣吧,有人來了。祝你節日快樂。”還沒容對方說什麼,她就急忙掛斷了電話。
夜色中,一個又瘦又高的身影緩緩向她走來。
“誰!”孫玉秀警覺地問。
“是我!學然。”
“是宋院長啊!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孫玉秀將手機揣進白大褂的衣兜裏,迎向他。
宋學然操著濃重的地方口音說:“我們這兒的風硬,比不得你們內地。你穿的這麼少,容易著涼的。是到你宿舍裏去,還是到我辦公室去,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孫玉秀想:深更半夜,和他單獨相處在房間裏不合適,便盡力推辭說:“難得有這麼個迷人的夜色,月亮又圓又大,仿佛一塊玉盤似的,我真恨自己沒長著兩隻翅膀。撲麵而來的秋風,又仿佛一縷縷柔紗,撩得人心醉……在這樣的美景下,兩位老同學一邊賞著月,一邊盡情地暢敘往事,那該是一件多麼愜意的事情啊!太有情調了。到亭子裏坐會兒去吧!”說完,先向涼亭裏走去。
宋學然跟在後麵,邊走邊說:“我是怕你受寒,看你那弱不禁風的身體,我真有點……”他本想說:我真有點心疼。可是,又忽然意識到:此情此景說這樣的話,容易讓對方產生誤會。畢竟他們的戀愛關係已經徹底宣告結束了。因而改口說:“尊敬不如從命。不過,今天我可是有備而來。你可要做好長談的準備喲!”說著,他將一隻竹藍子放在了麵前的漢白玉石桌上。
石桌東西兩麵,是兩條固定在地麵上的木板凳。二人隔桌而坐。
孫玉秀坐在東麵的那條板凳上,指著竹藍問宋學然:“這是什麼?”
“這是我娘的一份心意。我娘說:你不肯去家裏過節,她過意不去,也放心不下。你背景離鄉的,一個人在外怪孤獨的。所以,讓我給你送些水果來。還有她親手製作的月餅。雖然,自己做的月餅沒有商店裏賣的那麼好看,但實惠得很。味道也別具一格。一會兒你嚐嚐就知道了。”
孫玉秀感激地說:“大娘總是拿我當客人看待。好吧,心意和東西我都收下了,過幾天我再去看望她老人家。”
宋學然隻笑了笑,沒說什麼。
孫玉秀也感覺一肚子的話,突然間不知該從何說起了。因而,默默地望著周圍的一切。
隔了一會兒,宋學然才有些局促地說:“玉秀,有句話不知該不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