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街頭,聽著各色小販吆喝叫賣,我忽然無比懷念西街陳大娘施舍的狗肉包子。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我今囊袋充實,是該好好報答她一番。彎彎繞繞走了七條街八道巷,好不容易走到陳大娘的包子鋪前,卻見雙門緊閉,鎖君把門,隻好無功而返。
日落歸西,時辰已然不早。我自小道繞到溧水畔,打算沿著濱河古道回到畫舫。沒幾步就注意到了前麵觀景散步的一對伉儷。
眼下雁飛草搖,分明還是仲季秋之交,二人卻都是一番深冬打扮。男子白玉冠發,身形頎長高大,身著一襲銀色狐毛領大氅,小心的攙扶著身邊女子,不時側著頭與她低聲細語;女子婀娜出挑,綠裙打底,披著一件象牙色披風,行走間一番弱柳扶風之態。
夕陽西下,溧水和遠遠的龍骨山都鍍了一層金邊。一對有情人緩緩的走著,惺惺相惜的畫麵更顯歲月靜好。
一把狗糧撒得我十分落寞,仿佛又做回了眼巴巴看著別人大吃大喝的小叫花子。
這感覺甚不美妙。
我加快腳步走上前去,越過他們將他們甩在身後,一股濃鬱的藥香味充盈鼻間。
“女俠留步。”剛溜了十丈遠,男子卻不自知的將我喚住。
我隻得轉身。看清兩人的一瞬間,心不爭氣的顫抖起來,身體亦不聽使喚的愣在那裏。
那是怎樣出眾的男女。
男子玉麵星眸,氣質風流,瀟瀟兮似謫仙之臨世,熠熠兮耀日月之輝。
女子媚眼斜挑,豔若桃李,顧盼之間百花失色,舉手投足皆是風情。
二人麵色蒼涼,略有些纏綿的病態,但這更為這對天人平添了幾分顏色。
男子道:“姑娘,你背影像極了我們一位故人。”
我怔怔的看著他們,一時忘了如何作答。
“姑娘?”男子又喚道。
我回過神來,慌不擇言問道:“是故人,還是已故之人?”
男子怔了一怔。
“逢人便說像故人,公子這眼力著實讓人不敢恭維。”我話既出口,又感覺十分不妥。
“姑娘莫惱”,女子莞爾一笑,嬌嗔的瞪了男子一眼,繼續道,“小女子碧穹,這是師兄墨涼,今日初來運城,不知運城有哪些好景美食,所以想跟姑娘討教一二。”
我聽名字耳熟,仔細一想,原來之前才在醉風樓聽過不久,想這品貌打扮,應該是正主了,便難以置信的確認道:“可是火燒蓬萊立得頭功的墨涼?還有未過門的夫人碧穹?,”
墨涼臉上青白交加。
碧穹臉色黯了一黯。
我自知失言。這火燒蓬萊,與這師兄妹而言,雖說是命中注定身不由己,但好賴是背叛師門欺師滅祖的營生,縱然江湖人人稱頌,卻是一生洗不掉的汙點。我這般當麵突兀地提起,自然讓他們有些難堪。
於是趕緊換了個話題道:“若說美景,除了這溧水沿岸,這個時節我運城最好的地方自然是小菊山。每年城主大宴賓客,重陽酒會就是在這裏舉行,隻可惜這兩天城主忙於籌備酒會,外人是斷斷進不去的。若說美食,醉風樓的東坡肘子,滿月齋的溧水魚,孫記酒樓的麻辣雞,張福記的醉蝦,西街陳大娘包子鋪的狗肉包子,都是一頂一的美味。”我一一數著,口水險些都流了出來。為了報答陳大娘的日日兩個鮮肉包子之恩,我最後特地將陳大娘的包子鋪也算在裏麵,想著萬一這等人物要是光顧了,陳大娘包子鋪日後自然財運亨通,生意紅火,日進鬥金。
觀二人臉色訕訕,我敲敲腦袋,道,“唉,運城人口味偏重,喜食辛辣刺激、油膩葷腥。二位藥味縈繞,定是身體抱恙,正服藥石,這些東西還是不吃為妙,不吃為妙。”
想我雲宿,素日裏也是一個機智善辯,口齒伶俐的人物,今日怎就被美色衝昏了頭腦,邏輯失常,專專揭人短處,可氣,可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