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宣瞥見她眼角晶瑩,自是心疼不已,索性放開了攬在她腰間的手。他騰出一隻手來為她拭淚,輕柔小心:“哭什麼?就算你不能順利懷上孩子,也不必放在心上,我愛的是你的人,與別的無關。”
誰知話音剛落,碧遊便哭得更凶,直弄得他不知所措。自打認識她來了,他鮮少見她落淚,今日見她淚如泉湧,隻覺心裏頭不是滋味。他暗自想著,果真是令她受了不少委屈。
自這日後,楚宣便命醫正趙有年常來走動,更是隔三岔五地命人送名貴珍奇的補品來。因碧棠殿離他寢宮極近,專管皇帝夥食的禦廚一日三餐也要多添一份送到碧遊跟前來。碧遊受了他諸多照顧,心裏頭更是過意不去。她心頭有事無處傾訴,隻能憋在心中,才沒幾日,便又消瘦了些。
這一日閑著無聊,她便有意去碧月宮走走,到了殿中,正見錦瑤撂下手中書卷熱絡地迎了上來。碧遊眼尖,瞥見被拋在書案上的書卷。雖是普通製式的書,卻異常的厚實,書的邊角被磨得發毛,裝訂的線卻是粹白嶄新,想必是年代略久的古書。
錦瑤見她的目光落在了書案上,忙將她拉到了內室,二人坐於暖榻之上,親熱地說著家常。
“聽聞近來妹妹那邊的夥食由專人負責,我想著妹妹也該調養得不錯,今日瞧著妹妹近來又清減些,難道是飯菜不合口?”錦瑤拉著碧遊,與她並肩坐了。
碧遊近來心事較重,也未曾注意過,聽她突然提起,不由縮回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麵上端了笑說道:“倒也沒覺得哪裏消瘦,想必是娘娘太過關心了。”
“唉,你那些心思我還能不知?你向來心事重,有什麼事都存在心裏不肯說。你我乃是姐妹,若有什麼事不妨對我說說。”
錦瑤絕美的容貌掛著一絲暖笑,嫵媚而不失親切。
碧遊瞧著這樣的錦瑤,心中暗自感慨,若是換作往日,她不知她麵善心狠,隻怕現在還蒙在鼓中。她到如今未能懷上楚宣的孩子,也算是拜她所賜。明明是同胞姐妹血濃於水,然而她卻為了一己之私罔顧親情,著實可怕。
“其實真的沒什麼,隻是些沉屙舊疾,雖是調理多時,卻頗為頑固。太醫也都說了,要多調理些時日才好。”
錦瑤聽她說了,隻當是遮掩的借口。其實看著碧遊現今這般模樣,她心裏頭稍覺痛快。想起前些日碧遊聽聞那位柳容華懷了龍嗣後那般風輕雲淡的模樣,她幾次試探,卻總被她三兩句搪塞過去。可現下見她這般,想來她心裏並非不在乎,隻是嘴上不說而已。不過這才是開始,待到往後,隻怕有得她受的。
“自打上次妹妹為皇上擋劍受了重傷,這身子骨確是越發不如從前了,是該好生調養才好。如今你得皇上如此寵愛,也該早些為他誕下子嗣。”
“娘娘說得極是,臣妾受教了。”
碧遊本想來此散散心,誰知這話越說越覺得心煩。錦瑤的心思她也是知曉,可是就算是虛情假意,有些話聽聽還是覺得中肯,然而如今,她的話中卻時不時地帶刺兒,暗含挑釁之意。她明知她被下了藥後暫時無法懷上孩子,現下卻故意提及,顯然是刻意刺激。
“比起往日來,妹妹的性子是越發柔順了,對於皇上來說,可算是件好事。於我來說,也覺很是安慰,如此一來,皇上再也不用找我傾訴心中煩憂。想當初你剛到我這碧月宮時,那般的清冷倔強個性,別說是皇上,就連我也覺頭痛不已。”
錦瑤隨手取過放於榻上的手爐在手心焐著,言語間帶著些嗔怪之意。可沒等碧遊答話,她又接口說道:“其實這也不怪你,當初韓時才剛過世,且又是在你們大婚之際,若是換作個心性嬌弱的人,隻怕要整日哭哭啼啼、尋死覓活了。”
韓時乃是碧遊心中一道無法跨越的坎,往日從未有任何人在她麵前提及這個令她諱莫如深的名字。現在錦瑤毫不猶豫地提及,想必是覺得與她虛與委蛇的都不需要了。
碧遊麵色一白,唇邊扯出一抹苦笑,她抬眸死死地盯著錦瑤,一字一頓地說道:“這些都已是往事,何必再提?”
“往事?”錦瑤眼光一轉,湊近她悄聲說道:“隻怕過些日子,便不是往事了,你沒聽說外頭的傳聞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