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聽碧遊如此吩咐,應仕仍舊是不接,他向她抱拳一揖說道:“還請娘娘恕罪,微臣隻負責娘娘安危,至於京中穎王之事,並非微臣份內之事。況且這信是您給皇上的,何必又托微臣轉交?”

他最後這句質問將碧遊堵得啞口無言,但見她麵色微變,目光緊盯著應仕麵上的銀灰麵具。算起來,他跟在她身邊已半年有餘,雖是漸漸相熟,卻未料他今日能說出這番話來。

“如此說來,這忙你是不願幫了?”

“並非如此,隻是微臣不明白,娘娘為何命微臣關注與您毫不相關的穎王?而明明心中有話要對皇上說,卻又何必兜這麼大的圈子轉達?”

聽著他問了一連串的問題,碧遊心頭更為納罕,向來少言寡語的他現今如此多言實在蹊蹺。

“話說柳洵當年也曾於韓大將軍麾下為將,當年你亦是在軍中行動,想必也曾見過那位將軍王韓時吧?”碧遊目不轉睛地瞧著他,幽幽問道。

應仕聽她發問,不由一愣,他不知她是何意,卻又不得不答道:“稟娘娘,微臣往日是曾目睹過韓大將軍的風采,他年紀輕輕便屢立戰功,著實是令軍人將士欽佩,至今坊間還流傳著有關他當年破敵萬千的故事。”

“嗯,既然往日曾見過,那麼現今這位韓大將軍,近來你也是前去府上打探過的,那麼你倒是說一說,他現下又是如何境況?”問起有關韓時的問題,碧遊不由得合上手中醫術,一雙眸子望向虛空,表情有些古怪。

應仕哪料她會如此發問,他先是一怔,隔了半晌才道:“穎王殿下他,風采不減當年!”

“哼,好一個風采不減當年!”碧遊一聲輕笑,不由掩口說道:“依我之見,你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方才你不接這信,定是猜著了信的內容了吧?”

她這尖銳的一問,令應仕覺得如鯁在喉。他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隻呆呆地立於原地,一雙墨色的眸子透過麵具望向她,半天說不出話來。

碧遊見他怔忡不語,索性繼續問道:“對於那位穎王,你是何時發現異樣的?”

“微臣,微臣並未發現穎王殿下有異!”應仕突然被碧遊戳穿,一時不好應對,索性繼續裝起了糊塗。

碧遊心頭冷笑,卻也不再逼問,而是將手中信封往他眼前一送,問道:“這信,你到底接是不接?這次你可要想好了,至少別再說出方才那隨口敷衍的理由來!”

應仕未料她如此心明如鏡,索性接過信揣在懷中,朝她又是一揖:“微臣遵命!”

“那便辛苦你了!”碧遊說完,隨即現出一臉倦意,誰知等了半天,卻見他仍立於原地。

“還有何事?”她停下拉起薄被的手,側首看向他疑聲問道。

應仕杵在原地,微微垂首,似是沉思,片刻後,聽他接口說道:“微臣有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想來無論是當講,還是不當講,你都要講出來了吧?”碧遊將緞被往身上一拉,低低地歎了口氣無奈地說道:“既然如此,那就說吧!”

應仕頓了一頓,才用沙啞的嗓音說道:“如今皇上已知娘娘懷了龍嗣,那麼娘娘也該隨他早日回宮去才是。”

碧遊秀眉緊蹙,斜睨向他,冷哼一聲說道:“你管得倒是越來越寬了!”

“對於娘娘來說,回宮才是最為穩妥的選擇。”應仕也不顧她麵色微變,依舊淡定如常。

“何以見得?”碧遊不知他為何對此事糾纏不休,依他的性子,不像是會說這種話的人。

“因為此地並不安全,而且娘娘心裏記掛著皇上,否則也不會讓微臣轉交這封信與他了。”應仕很是知趣,說完這番話後,又忙道:“時候不早了,娘娘也該安歇了,微臣這便告辭!”

“喂,你……”碧遊見他瞬間閃身不見,極是懊惱,心裏將他咒了不下數遍,這才熄燈安歇。

長夜漫漫,她咀嚼著應仕所說的話,思來想去,也不覺回宮是明智之舉。那皇宮之中魑魅魍魎遍布,哪裏是她這等凡人能踏足的地方?

楚宣這一夜睡得並不踏實,輾轉反側多時才漸漸入睡,一閉眼,眼前皆是碧遊大腹便便的身影。再後來,他腦中靈光一閃,隨即想起了金龍入池的胎夢來,想來那夢,正是應在了碧遊身上。

若是算起來,金龍入夢之時,正是她懷胎兩月有餘之時,不定她所懷著的,真是金龍正身!他如此想著,越發地清醒難眠,因他翻來覆去,睡於身旁的郭玉蘭也頗覺不安,夜間醒了數次,扯了他的胳膊直往他懷裏蹭。楚宣見她如貓兒一般,順手將她一攬,輕撫著她的後背。他忽然覺著,如今佳人失而複得,可為何內心某處,仍舊是空蕩蕩的無所依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