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書記剛來不熟,這是個操縱黨代會的好機會,好就好在不熟上。

代表物色上可不能犯自由主義呀,要把那些能投計德嘉票的都選進來,甚至有的該點名的點名,該戴帽的戴帽,這是多年的辦法,那就是不點名老張卻非讓老張當上。這就是下文時框住條件,比如說,可以交代下麵,為了代表的比例構成,要在某村選個村長,某企業應選一個有高級職稱的知識分子,某局應選個少數民族代表,某單位應選個老幹部代表等等。

“姐夫——”秀娜在客廳邊往桌上端菜邊喊,“飯好了,和尤局長、曹書記吃飯吧!”

尤熠光和曹曉林到金麗娜房間裏看了看,以示關心,然後三人圍著餐桌坐了下來。

“來,”計德嘉主動拿起酒瓶子,“今天沒有外人,下午還要上班,咱們就不多喝了,每人三杯。”說著先給曹曉林倒上了酒。

曹曉林用手罩著杯,恭讓的樣子:“計市長,我自己來,我自己來。”恭讓中,計德嘉已經把酒倒上了,又去給尤熠光倒,尤熠光卻硬把酒瓶子拿到後,先給計德嘉倒上,後又給自己倒上。剛才,計德嘉在自己名後麵冠以官職,這回,又給自己斟酒,更使曹曉林心裏疙疙瘩瘩不是滋味。他心裏清楚計市長很少提議喝酒,尤其是中午喝酒,這說明,此時此刻,計市長是一種極不平常的心態。

此時,曹曉林的心像在腹中空落落被吊了起來。這些年,他跟隨計德嘉養成了一種靈敏度很高的政治嗅覺,民主生活會上,李迎春發言像重炮猛轟時,從羅冬青的表情上,他已經猜出了羅冬青的心理;羅冬青點名讓自己發言,也猜出了他的意圖。他執行了羅冬青的意圖,盡管是也符合自己的心願,輕描淡寫地批評了汁德嘉,計德嘉還是不滿意,心裏直流苦水。自己已經是兩頭不是人了。自己和計市長不一樣啊,計市長是省管幹部,且年過五十,班子出了矛盾,就是羅冬青站住腳,省裏一張紙,也可以易地做官。自己就不行了,易地的範圍比較小,而且對這類副職,羅冬青的意見很重要,難道察覺出羅冬青要站住腳了,還能像雞蛋一樣硬去碰石牆嗎?

盡管曹曉林神不知鬼不覺地巧妙安排黨代會的代表人選,他還是覺得太渺茫。

哎,到了這個份兒上,曹曉林才真正體會到,升官難,當官也難呀!

計德嘉寒喧幾句,帶頭一飲而盡。曹曉林主動拿過酒瓶先給計德嘉,後給尤熠光,最後再給自己杯子倒上,舉起來說:“計市長,我先說句話,今天上午的民主生活會上,我一聽李書記的發言——”

“行了行了,不說這個。”計德嘉說,“李書記的發言,你的發言,我都理解,毛主席他老人家不是有句名言嗎?叫做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批評激進不激進,符不符合實際,我都不計較——”他說著把杯舉起來,剝奪了曹曉林的敬酒權,句凝字重地說:“曉林呀,你的心思要投到黨代會的籌備上,如果我沒培養錯、沒看錯人的話,我始終認為,你是有能力、有心計把這次會議籌備好的。”

曹曉林心裏更亂了。那心不僅像是空吊著,還來來回回悠蕩起來。

計德嘉舉著杯“咣”一聲和曹曉林碰了一下,尤熠光說了句:“我讚助!”三個人又是一飲而盡。

突然,門鈴響了,秀娜去開門。酒桌上的三人一看是瘋瘋癲癲的崔二妮,都有點毛了。自從上次讓尤熠光訓斥一次,她安穩了幾天,這幾天又像發毛的驢子,到處亂踢亂找。計德嘉每次都是躲著,看來這回是躲不過去了。

“計市長,”二妮一副豁出來的樣子,“我家熠亮的工作,你們——”

計德嘉就怕一句話不對這瘋婆娘心思,當著他的麵把羅冬青挨打的窗戶紙捅破,像快刀斬亂麻一樣截住她的話:“我知道,我知道,熠光已經和我說過幾次了,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嘛,你就不能太急。”

二妮見尤熠光怒眼直瞪,放低了嗓門:“不急?不攤到誰家頭上誰不知道這滋味呀。”

“知道,一想就知道,我經過的事情多了。”計德嘉笑笑,“二妮,你坐。”二妮不坐,他接著說,“剛才,我們議論,黨代會一開,尤熠光一當上常委,不用說別人,他還不著急呀!再說,這事兒時間還不算長,也得沉澱沉澱。”

二妮緩和了:“你們心裏別沒事兒就行,我家熠亮真夠委屈的了。”

“行了行了,”尤熠光一聽她的話又要出轍,厲聲說,“快回去吧!”

二妮轉身走了,臨邁出門坎時又說了一句:“你們可都當個事兒呀!”

尤熠光盯著她的背影說:“這個母夜叉。”接著拿起酒瓶又給計德嘉倒上了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