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小虎明白計市長的寓意了,問:“這麼說,羅書記不辦手續,指揮起亂砍濫伐了?這事兒可不得了啊,多少地方的幹部就是為這個受處分被撤職的呀——”

“別大驚小怪,”計德嘉說,“這和那個不一樣,就是稱得上是亂砍濫伐,也是為了群眾——”

房小虎心裏明白,計市長一倒台,他以後也不會有好果子吃,說不準還會出事兒,保帥才能穩卒。他已經完全明白了計市長的意思,試探說:“計市長,羅冬青今天訓這個,明天抓那個,我要一看有苗頭,不等他琢磨我,我就先下手!不用別的,光就組織亂砍濫伐這一炮,我就把他轟到西天門上去。”

“不行,不行,千萬可不行啊,”計德嘉一副很著急的樣子,“群眾瞎整,阻擋不了沒辦法,我們要積極做工作。像你這個級別的幹部千萬可別這麼幹,有意見公開提嘛。”

這些年,房小虎和計小林承攬包工程,計德嘉明知裝不知。房小虎通過接觸交談,也掌握了他的處世哲學,這心裏一陣高興,言不由衷地說:“計市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決不亂整。群眾願意整,就讓他們整去吧。”說完臨走時,微微露出了詭秘的一笑。

計德嘉的暗藏殺機,房小虎心領神會;房小虎的心機,計德嘉也明白了。

門鈴響過一下,很快又響了一下,尤熠光和曹曉林先後來了。

“秀娜,”計德嘉衝著正在廚房忙碌的小姨子說,“再多做兩個菜,熠光和曉林肯定沒有吃飯,隨便吃點,下午還都要按時上班。”

秀娜回答:“嗯,知道了。”

尤熠光和曹曉林跟隨計德嘉進了書房。他倆知道,要是沒有緊要的事情,是不會讓中午到他家來的,一是計德嘉有午睡的習慣,二是家裏又有個病妻子,看來,是到了“最危險的時候”。

“熠光呀,”計德嘉讓他倆坐下開了口,“最近,市裏出了這麼多遮不住、蓋不住的事情,關鍵的時候,我本想讓你去省裏找找那位領導,可又一想,他又不分管這些工作,這夢能自己圓就自己圓,按說,總算圓過去了。羅冬青挨打,老部長之死,元寶村鬧事兒,特別是讓你作為常委候選人,是我心上的一件大事,原打算借助老部長的力量,萬萬沒想到又出了這事,教訓,教訓,真是沉痛的教訓呀——”他歎了口氣,這歎氣是欣然自得的樣子,“唉,要是沒有我們這幾年的工作基礎,這幾件事,每件事都不會有今天的結果。我的意思是要珍惜,要珍惜呀。”

兩人聽著,琢磨著,還沒領會,沒猜出今天被叫來的意圖。

計德嘉把目光盯在了尤熠光臉上:“熠光,我想,有件事情需要請省裏那位領導幫忙。”尤熠光問:“計市長,什麼事?”

“咱們市提出的禦寒補貼和邊境地區津貼問題,應該拿到日程上來了。”計德嘉說,“這事情也怪我抓得不緊,報告遞上去也沒有消息,你能不能跑一跑,在黨代會召開之前跑下來?這可是關係到全市每一個人的切身利益的事情呀。羅書記正在組織旱改水,建設蔬菜出口基地,那是為老百姓做好事兒;我們這件事做到了,是更直接為老百姓做的好事兒!”尤熠光眼睛一亮:“計市長,我明白了。”明白的話又不能說出來,心裏在暗暗讚歎,好,太好了,是該賣力氣的時候了,計市長是在加足馬力,在黨代會召開之前,和羅冬青奪民心,爭群眾呢。

“好,明白就好辦,我就不再說了。”計德嘉說,“居民禦寒補貼和邊境地區津貼批下來,要是不早不晚,正好在黨代會召開前,讓參加會議的代表領完津貼,帶著市委、市政府的關懷走進選舉會場,會像一陣東風一樣。”

尤熠光從來沒聽到計德嘉這麼露骨的談話,以往你要猜呀,猜呀,總得畫幾個魂兒才能猜到。他果斷地說:“請計市長放心。”

“放心,你辦這種事我放心。”計德嘉轉過臉對曹說,“曉林副書記,聽說基層選市黨代會代表的工作已經全麵鋪開,羅書記剛來不熟悉,在代表物色上可不能犯自由主義呀。”

曹曉林是最能破譯計德嘉話裏含意的,他有點毛了,難道自己想兩頭靠的微妙心理已經讓計德嘉掌握了?目前,他還要利用自己,這幾句話比以往都寓意深,都尖刻。在這種場合,計德嘉是從不稱自己副書記的,都是曉林、曉林的,今天一遍遍加了副書記三個字,明明是對民主生活會上自己發言不滿意。難,太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