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爺深深歎了一口氣,或許,自己真的老了。
“那個女孩並非池中物,你以後好自為之。”秦老太爺的口氣軟了幾分,慢慢踱步到秦謙身前,紫檀桌上濺到的茶水早已被這盛夏的溫度蒸發了個幹淨,留不下一絲痕跡。
“泡的茶不錯,有機會也讓她嚐嚐吧。”秦老太爺歎了一口氣,終究是妥協了。
“人老了,絮叨起來就沒完了,葉小姐不要介意。”容伯看了看天色,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
“哪裏會。”葉薇薇急忙道,“讓您陪我逛了這麼久,我才是真的過意不去。”
“走吧,回去吃飯。”
一個涼拌苦瓜,一個手撕茄子,一個冬瓜魚丸湯,又擺了一盤青瓜炒肉,都是清熱解暑的菜,十分開胃。
葉薇薇起身,主動給秦老太爺跟容伯一人盛了一碗湯,又給秦謙添了一碗,最後才是自己的,倒不是刻意討好,隻是她已經習慣在飯桌上主動起身。
“來者是客,怎麼能勞煩葉小姐。”
雖然秦百川維持的很好,但剛進門的時候葉薇薇就明顯感受到了秦老太爺心中的不滿,隻是不知道這份不滿從何而來。
“兩手空空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若是幹坐著不動,那倒真成蹭飯的了。”葉薇薇不卑不亢的笑道。
容伯臉上的笑意深了幾分,“葉小姐當自己家就好。”
秦家的家規有一條就是食不言寢不語,所以除了開頭這段小插曲外,幾個人都沒有再說話。
倒也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畢竟,到了別人的家中就應該遵守別人的規矩,這是基本的禮貌。
吃過飯,又到書房,秦老太爺的那幅字早已吹幹,容伯拿過來放在一旁的抽屜裏收好,預備尋個空閑時間就將其裱起來。
“葉小姐覺得這字如何?”
“字是好字,隻是這詞太過悲涼。”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想來這裏麵多多少少也暗含了秦百川此刻的心境。
都說文人自古偏傲氣,其實,武將又何嚐不是如此,馳騁沙場多年,又豈會甘心僅僅做個商人?
秦百川不以為意,“葉小姐可喜歡寫字?”
“練過幾年,未曾堅持。”笑容裏多了一絲苦澀,何嚐不想堅持,隻是,當年的情況自己又哪裏有這些舞文弄墨的心思?
“這倒是讓我這老頭好奇了,不知道葉小姐願不願意為我這糟老頭子留下一幅墨寶?”
葉薇薇一怔,有些摸不準他的意思,自己的那幾幅字糊弄糊弄外行還行,在這樣的大家麵前擺弄,當真應了那獻醜一詞。
“還請秦爺爺指點一二。”
“我給你磨墨。”忽略了秦百川不讚成的目光,挽起襯衫上的袖口,露出半截結實的小臂,一圈圈的磨勻了硯台中的墨。
提筆蘸墨,寫字最重要的是心境,當技巧成為短板的時候隻能在心境上彌補。
而對於一個演員而言,控製心境遠遠要比常人容易。
勾起唇角,飽蘸濃墨,起筆如流水,落筆卻如雲煙。幾乎是一氣嗬成,容伯喃喃的念出了聲,“魚躍此時海,花開彼岸天。好字,也是好詞。”
其實字談不上有多好,卻勝在意境,有種去塵世浮華以求空遠真味的意味。
秦百川側首看著桌上一副還散發著墨香的草書未發一言。魚躍此時海,花開彼岸天。也無怪一向眼高於頂的秦謙會對她如此看重,單憑這句詩而言,著實聰明。
容伯的神情明顯放鬆了許多,他大半生跟隨在秦百川的身邊,對秦百川的了解程度可以說是僅次於已經過世的秦老夫人。
這個年輕的女孩子是看出了秦百川的不甘,以另一種方式來勸慰他,這一點,倒是像極了已經去世多年的老夫人。
“不錯,有空常來坐坐陪我說會話吧。”沉默半晌的秦百川終究是淡淡的開了口。這便是認可了,秦謙心頭一鬆,狹長的鳳眸裏帶了掩藏不住的笑意。
“好。”有些不明所以的葉薇薇還是習慣性的彎了彎唇角。
這個女孩子,聰明,有野心,這是自己不喜歡的,秦家的媳婦還是乖巧一點的好,但唯一的一點,雖然有野心的同時卻又向往著一份現世安寧,這倒是極難得的。
所謂慧極必傷,這份聰慧,到底能不能保得住他們這一世的安寧,就全看造化了。老太婆,你若是在天有靈,還請保佑一下我秦家子孫,願他們一世安寧,平安喜樂,等一切妥當,我自會去與你相會,那一天,不會太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