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五更同學,對不起,是我太失禮了。”
由比濱結衣來到楚連麵前,盡管仍然是一副委委屈屈的樣子,卻沒有半分脾氣地垂下頭向他鞠躬道歉了。
站在稍遠處的雪之下雪乃和比企穀八幡對此習以為常,但始終麵無表情的楚連心裏其實是有點詫異的。
他目前尚不清楚,在這個國度,弱者反而向強者道歉,並且表現得服服帖帖,是正常且正確的生存智慧,至於到底誰對誰錯一點都不重要。同樣的,如果對方不再強大,那麼曾經的弱者也沒有必要再去講什麼對錯的道理了,刀柄握在誰手裏,不對也是對的。
“其實我不是自己想打扮成這個樣子,隻是我如果想融入她們那個圈子,就不得不配合她們,不能惹她們不高興。像頭發什麼的,也是去年逛街的時候,她們拉著我去做頭發,出來就變成這樣子了……”
變得低眉順眼的由比濱結衣聲音不再響亮活潑,而是柔柔弱弱、怯怯生生的,仿佛一句重話、一個眼神就能把她嚇壞,完全是個值得人同情憐惜的弱者。
但她說的都是真的嗎?她真的隻是一個單純的受害者嗎?
不說她從頭到腳處處時尚處處精致的模樣需要投入多少心思,單說特地管比企穀叫“自閉男”這件事,可不是“她們”強迫她的吧?楚連看她自己也樂在其中。
不過人類最普遍的價值觀就決定了,每個人都會把好的留給自己,壞的丟給別人,推卸責任這種事簡直太常見了,楚連都懶得點破。
因此他隻是輕輕推了下眼鏡,用恢複了平常的淡然語氣說:“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應該道歉的對象不是我,而是比企穀吧?”
“比企穀,對不起,我不該那麼叫你。”
由比濱又馬上轉身向比企穀道了歉,但她行動得太過爽快,就算語氣和表情都沒什麼問題,感覺也像聽從楚連的命令道歉似的。
而且被道歉的比企穀也尷尬得很,不僅移開了視線,還抬起手撓了撓臉頰。
這個許多人經常會做的動作,其實和用手擋住自己的臉效果差不多,臉皮鍛煉得厚了才不會再這樣抓臉撓鼻。
“沒、沒關係,”鹹魚眼低垂的比企穀笑得有點惡心,但卻主動在替由比濱辯解:“班裏那群人我也知道,葉山和三浦他們——特別是三浦,得罪她恐怕會很不妙吧。”
那個頂著一頭金色大卷發,老師不在時總喜歡像古代的花魁那樣,把製服外衣拉到肩膀下麵,裙子也短到失去穿在身上的意義的——(換氣)然後才是五官端正還挺漂亮的,二年六組現充小團體的女性領袖三浦優美子,平時對待由比濱結衣的態度更像跟班而不是朋友,一看就不像是個好說話的人哪!
可是為了不得罪那個女生而與其保持衣著打扮的一致,與給比企穀起帶有明顯嘲笑性質的外號之間有什麼必然聯係嗎?
沒有聯係。但無論是由比濱還是比企穀都好像接受了這種說辭,隻有雪之下在旁邊嗤之以鼻。
有了這樣的台階,由比濱感激地朝比企穀笑了一下。然後她就轉過了頭,都沒看見比企穀那馬上就蕩漾了起來的惡心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