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胡說,不是這樣的!”蘇挽香不甘心地喊道。
顏夙慢慢閉上眼睛,唇角溢出一抹譏嘲之色,“在你殺了那麼多人之後,在你害得素素生不如死之後,你還奢望我曾經愛過你?”
謝濯塵一揮手,士兵們押著蘇挽香從洞內退了出去。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蘇挽香嘶啞的聲音越來越遠。
秦玖心情有些沉重,她雖有些不忍心,可終究知道這是蘇挽香應得的懲罰。
轟的一聲炸響,秦玖心中一驚,隱約猜到了什麼。謝濯塵從外麵匆忙而入,道:“王爺,屬下不知那女人身上藏有琉璃彈,她將自己炸死了。”
顏夙沉默不語,看了秦玖一眼。
秦玖歎了一聲,“葬了吧!”
大雪下了一夜,到了第二日清晨,雪已經及膝。
這是今冬北疆最大的一場雪。趁此機會,北燁國發動了最猛烈的也是人數最多的一次進攻,顯然,北燁國也不想再將戰事拖下去。
顏夙的傷勢依然嚴重,昨夜被蘇挽香擄走後,又受了寒氣,天未明便開始發熱,是絕對不可能出戰了。
這次戰事,便由謝滌塵和謝濯塵率軍出戰。因為沒有主帥出戰,士氣到底弱了些,大煜軍隊連番衝殺,都無法衝開北燁國的攻勢。
秦玖也清楚,若是這一戰敗了,將對大煜國極其不利。戰事再拖下去,會越發難以取勝。
麵對著敵軍淩厲的攻勢,謝滌塵決定鋌而走險,帶領數百名驍勇精兵殺入敵營內部,擾亂敵兵陣形。他手舉著戰牌,高呼道:“將士們!”
還未曾有人呼應,隻見眼前白影一閃,手中一空,戰牌被人奪去。
眼前之人,銀白色戰袍隨風飄蕩,寒鐵戰甲閃著幽冷寒光,這戰甲是主帥顏夙的戰甲,可那人卻不是顏夙,而是秦玖。
她脫下了絹絲裙裳,披上寒鐵戰衣,盤起了如雲墨發,戴上了頭盔,用撫弦刺繡的纖纖玉手執起了嗜血長刀,嫵媚之色盡斂,隻餘冷傲英氣。
她朝著謝滌塵嫣然一笑,“謝大將軍,我會代替將軍完成任務,但卻有一個請求,將軍務必答應一事。昭平對謝大將軍依然有情,當初之所以與將軍和離,也是因不得已的誤會。將軍若還對公主有情,就請回京後向昭平提親。切記!”
在謝滌塵尚且怔愣之時,秦玖已經一勒戰馬,舉著戰牌高呼道:“將士們,殺蠻賊,安邊疆,隨本帥衝!”
一聲厲喝,十人應答,繼而百人呼應。
顏夙的戰袍,顏夙的頭盔,近者曉得不是顏夙,但較遠者皆以為是主帥親自上陣,一瞬間應者如雷,聲聲震天呐喊,震動四野。
謝滌塵眼看著秦玖率兵如同一支支楔子般深入了敵軍之中,耳畔還回蕩著她方才那句話。
回京後,記得向昭平提親。
她怎麼曉得昭平對他依然有情?她如此衝殺進去,可知道這是一條死路?他想,她應該是知道的。
他是無計可施才鋌而走險,想要帶領這些精兵殺入敵營內部,以亂了敵軍陣形。這衝殺,靠的是驍勇之氣。這是死路,但唯有這條死路,才是大煜的求生之路。
作為將領,他可以去赴死,可是她一個女子怎會有如此大的勇氣?
不得不說,在這一刻,謝滌塵終於被秦玖震撼了。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
秦玖帶領的數百人雖然衝開了敵軍的攻勢,但是殺入敵軍中的士兵卻陷在了包圍之中,不斷地有士兵死傷,卻也不斷地有士兵替補了上來。
那抹銀白色的身影奔到哪裏,士兵們便追隨到哪裏。
這一廝戰很快便破開了北燁國整齊的隊形,形成了一場亂戰。
謝滌塵和謝濯塵率領著後麵的兵將及時攻了過來。
秦玖很慶幸,她這條殘命在最後一刻還派得上用場。這樣也好,這一條命,死得也算值得。
秦玖不知道自己衝殺了多久,她隻知道自己的力氣在一點點地散盡,也隱約感覺到,身上一陣陣好似血管爆裂的疼痛不斷地蔓延開來。
她明白自己這一陣衝殺,又加速了經脈爆裂。就算此刻能安然而退,也不用等到連玉人所說的那麼久,她便會全身經脈盡斷而亡。況且,她根本不可能安然而退。
就在此時,又一陣衝殺聲傳了過來,秦玖眯眼望去,看到黑壓壓的黑甲軍衝了過來。這不是顏夙的軍隊,但顯然是大煜的援兵,這一股軍隊全力推進,將北燁國殺得東奔西逃、哀號遍野。
就在這時,一把長刀閃著幽冷的寒光向著秦玖揮了過來。
秦玖看著這揮來的刀,她已經無力躲閃了。
她隱約聽到有人說:“是閻王爺來了!”
大雪早已經停了,日頭高高掛在天上,白花花的日光灑下來,在刀刃上暈開無數個光點。那利刃帶著風聲轉瞬就到了秦玖麵前,四周的聲音和廝殺聲都聽不到了,四野好似寂靜一片。
在這最後一刻,秦玖想的是,閻王爺來了?
果然是她快死了嗎?
隻是為何勾魂的不是黑白無常,而是閻王爺?地府裏的閻王爺難道也管勾魂嗎?眼前的白光忽然被人擋住,淩厲逼人的殺氣鼓蕩而來,一把長槍挑開了正砍向秦玖的大刀。
眼前黑影一閃,秦玖看到了顏聿的臉。
依然俊美,依然邪魅,隻是他那雙一貫帶著魅惑笑意的黑眸中卻深邃如海,那裏麵奔湧著滔天的怒氣,讓人忍不住心驚。
在這一刻,秦玖笑了。
一身黑衣的他,此刻看上去還當真像勾魂的閻羅王啊。
她覺得很歡喜,因為在最後一刻還能再見他一麵,真好。
她也覺得好心痛,她原本想躲開他,不讓他看到她最後的樣子,不讓他心痛,可還是沒躲過。
“玉衡,要好好活下去!若有來世,我一定會嫁給你!”她低低說道。
日光明麗,秦玖在光影中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大煜大敗北燁國,接下來一些議和的事情,顏聿都沒有參與,他日日都守在秦玖身邊。
秦玖摔倒後,就再也沒有醒來。在戰場上,她明明受的隻是皮外傷,可是她卻依然宛若活死人般昏迷著。她的全身經脈時而好似充血般顫抖,時而微弱得好似遊絲,隨時都有斷裂的危險。
顏聿已經派人四處去搜尋楚鳳冷的下落,卻遲遲沒有消息。
這一日,聶仁忽然帶了荔枝過來。她看到昏迷中的秦玖,忽然直挺挺跪倒在地。
“王爺,荔枝說曉得九爺為何會這樣。”聶仁道。
“你說!”顏聿抬起頭,布滿了血絲的眸盯住了荔枝。
“奴婢覺得,九爺或許是修習了補天絕脈**。補天絕脈**和補天心經練法幾乎相同,而這種功夫平日若是不用,根本無法察覺。所以,奴婢認為九爺一定是修習了補天絕脈**,否則,九爺不會那麼輕易擊敗宗主,因為宗主練了絕魂功。但九爺勝過了宗主,而此時卻昏迷不醒,經脈欲斷,這和使用過補天絕脈**後的症狀是一樣的。這種功夫隻能使用一次,而後果便是在一個月內,經脈寸斷而亡。”
顏聿聞言,麵上戾氣橫生,手指摳住了桌麵,指骨幾乎要攥裂。
她當時笑意妖嬈地對他說,要想擊敗連玉人,需用女人的魅力,這一點隻有她能做到。
他當時並不太相信,可事實擺在眼前,她畢竟勝了連玉人,由不得他不信。可到了如今,他方知曉,她是用了補天絕脈**。
“王爺,九爺她本可以不用的,倘若早就想用,她去了天宸宗數日,怕早就已經殺了連玉人了。她曾刺殺過連玉人,可是她並沒有用補天絕脈**,可見,九爺並不想以死搏殺。可是,在王爺受傷後,她卻用了,可見九爺對王爺一片真心,求王爺一定要救救九爺。”
“你們都出去!”顏聿神色平靜地對聶仁和荔枝道。
聶仁和荔枝憂心地退了出去。
室內瞬間隻餘顏聿和床榻上毫無生機的秦玖。
他撲倒在秦玖身前,緊緊抓住了她的手。
他想起她對他笑著低語:“要好好活下去。”
她明知道自己將要死了,卻要他好好活下去。
她還對他說:“玉衡,若有來世,我一定嫁給你!”
他仰起臉,悲涼的眸光滑過她蒼白的容顏。
他說:“素素,我不要來世,這一次,就算到了陰曹地府,我也要抓你回來。”
“素素,我的淚珠兒”這一聲哽咽,猶如失去伴侶的孤獸,嗚咽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