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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琴坐在矮幾上,麵前是一本經世子集,這素來是王琴最愛看的書,但今天他卻有點心不在焉。
無弦一直在旁邊給他隨時換上新茶,抬眼看了看他:“公子可有心事?”
王琴看著身旁侍女清秀的容顏,微微一笑道:“我在想,要不要搬家。”
無弦垂下眼眸,將他的水斟滿,“總之公子去哪裏,奴婢總會跟著的。”
聞言,王琴眸中露出一絲哀傷,“其實你們不跟著我,或許反而好。”
無弦放下茶壺,雙手忽然伸前,就握住了王琴擱在桌麵上的手。一個婢女做出這樣的舉動無疑是很大膽的,但是她沒有動,王琴也沒有動。
過了會,無弦說道:“奴婢此生的命,是公子的,包括這裏的一磚一瓦,也都跟公子共存亡。”
這裏明明小橋流水,景色宜人,可是共存亡三個字鏗鏘說出來,卻讓整個周圍氣氛一肅。
王琴笑著抽回了手:“我會跟六叔再商量一下,其實重要的不是搬家。”
其實重要的不是搬家,而是天下之大,能搬去哪裏。
王琴收拾了書冊,抬手推開門,走進了書房。
一眼就能看見書桌上擺放著的那一顆微微發亮的珠子。王琴駐足片刻。
“我往常來兩次,也看出公子乃是個愛書之人,公子的庭院僻靜,晚間想來要費不少火燭。如今有這顆夜明珠在,公子晚間,可要省下不少火燭錢呢。”
那樣輕柔的話語,仿佛還能響在耳邊。
饋贈了這樣一顆價值連城的珠子,就是為了夜間給他看書照明麼。
王琴忽然就歎息了一聲。
“公子,貴人來訪。”身後有下人回稟。
王琴的手漸漸握緊了起來。
無弦從旁邊走出來,看著那下人皺眉道:“公子正要歇息,不管誰人,直接回了。”
那下人正要退出去,王琴忽地轉過身:“等等。去請進來。”
無弦看向他:“……公子何必勉強自己。”
王琴笑笑:“不是勉強,有些事總要說清楚。”
不錯,有些事總歸要講清楚的。哪怕講千遍,萬遍,該講清的還是要講清。
無弦再次烹茶擺桌,收拾桌凳,片刻後,兩個人迎著一個高瘦的青衣人影走進來了。
盡管身穿的是平民布衣,仍然不掩清麗華貴。
王琴站著身,雙手攏袖,微微躬身行了個平禮。那人也同樣躬身回了禮。
王琴揮開袖子,兩個人這才分開桌子兩邊落座。
落座後,王琴先舒展眉眼,輕聲道:“殿下此次所來何事。”
對麵,祁夜笑的很有風度,“看見王公子每次這般詢問,倒叫本宮很不好意思了。”
無弦不由看了他一眼。
每次都問一樣的話,每次也都得到一樣的回答。
王琴笑笑,主動抬手給祁夜斟了一杯茶。
祁夜看著他動作:“我知道,我每次這樣來,公子定然覺得很煩了。”
堂堂東宮竟然用“我”自稱,可見已是放低姿態到何種程度。
可是王琴還是一臉雲淡,“殿下言重了。”
祁夜笑起來:“你不用這般,我知道你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主意。”
這話就是陷入僵局了,雖然兩方還很客氣,也沒有言辭衝突,但是粗人才會爭得臉紅脖子粗,似這兩人般,完全知道話說到什麼程度就是說盡了。
王琴片刻說道:“王家已敗落,如今避居京城,過了我這一代,王家也就無人了。”
祁夜抬眼看著他,眸中掠過一絲歎息。
這句話乍聽沒什麼,突然在緬懷王家曆代,但是祁夜心中一清二楚,王家的敗落從何而來。
是以他說道:“眼下不就給了公子振興王家的機會麼。”
王琴淡淡一笑:“但是現在已經沒有人想要振興王家了。”
這才是關鍵,王家敗落不假,但是在王家的人,早就已經沒有人存振興家族的念頭。
所以祁夜的這句話,等於是廢話。
祁夜似是早料到一般,無奈地笑了笑:“公子真是油鹽不進。”
王琴一笑。
祁夜手指摩挲著杯子,心思卻到別處:“所以今次來,其實還想告訴公子的,是另一件事。”
王琴眸光微動:“哦?”
換祁夜淡淡一笑:“公子想知道麼?”
一時間,眸中閃過狡黠,就像是逗弄孩童一樣的那種神情。
可王琴不是孩童,他從這個眼神中,感受到了什麼,神色收斂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