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統領看著寧無求怒而離去的背影,心中卻駭然起來,他的職責是保護大小姐,可是這次,侯爺氣勢洶洶,明顯又是衝著大小姐去的。
陳統領心中一番掙紮,立刻把最近的侍衛們叫過來,耳語了幾句。
無論如何不能真的鬧出人命,堂堂侯府,如果出了這些血腥的事情,將來如何對眾人交代。
再也沒有什麼能阻止寧無求的怒火了,毫無疑問,如果到了錦榮院還沒有發現人,他一定會下令徹底鏟平錦榮院這個地方的一磚一瓦。
不過這次,他沒有再撲空,錦榮院的院門開著,並且裏麵,可以很清晰地見到有人在。
院子中架著一個小爐子,上麵一個藥盅在火上燉,旁邊的人在仔細給爐子煽火,煽火的人,正是寧承玉。
哪怕隻有一個側影,淡淡青霜,也知道是侯府中,唯一的嫡長女。
寧無求沒有多考慮,鞭子揮出,直接打在爐火上的藥盅上麵,藥盅四分五裂,裏麵的藥汁,全部灑在寧承玉的衣裙、和手臂上。
接著,又一鞭子而至,抽打在寧承玉的肩頭,血紅色立刻滲了出來。
這個場麵,哪怕是寧無求身後跟著那些人,都覺得觸目驚心。
可是,那個被鞭子抽到的少女,卻依然平靜,血在身上流著,她卻仿佛感覺不到痛苦,不止沒有吭半聲,甚至緩慢轉過臉,對準了院門口的寧無求。
“原來是爹爹,”淡柔的聲音,就像還帶著笑意,寧承玉臉上,真的有笑意,“看來爹爹今日,下朝很早。”
“賤人!”寧無求吐出這個字,又一鞭子抽了過來,直指寧承玉。
寧承玉依舊沒躲,甚至她的手上,還握著剛才煽火的扇子。這一鞭子,打在寧承玉的麵頰,正中鎖骨。於是那白玉一樣的麵孔,出現了一道蜿蜒在脖子處的傷痕。
像是一條美麗刺目的赤鏈蛇。
寧承玉的笑更濃厚了,她目光看著寧無求,不管寧無求是什麼感受,反正此刻他身後站著的人,都對大小姐的目光,產生了畏懼卻步的心理。
什麼叫不怒生威,什麼叫不言自怕。
“爹爹可看準了,”寧承玉笑著,“打女兒哪裏都行,女兒這張臉,您可注意別毀了。”
寧無求眼睛赤紅:“毀了你又如何,毀了你這賤人就不用本侯後半輩子看著眼汙!”
寧承玉抬起手指,慢慢地撫上臉頰的傷處,淡淡笑道:“真難為爹爹了,這麼十幾年看著女兒,心裏厭惡極了吧。偏偏前些年,還需要裝著父女情深。現下終於不必裝了,可爹爹心裏定然壓抑了不少怨氣。”
這雲淡風輕一樣的口氣,好像在說著一件平常的往事一樣。
跟來的下人,除了馮媽媽一個人昂首囂張之外,其餘人都是低眉順眼,能不看就不看。像他們府中這種侯爺跟大小姐的相處模式,他們早就看不懂了。他們更不明白為何大小姐每回說話,都好像無形中帶著挑釁,挑釁侯爺。
天下最親不過父女,可這一對父女,卻如此讓人噤若寒蟬。
再聽聽此時寧承玉說出來的話,就是在職責寧侯爺一腔怨氣,借機發泄吧。這哪是女兒對父親說話的態度。
寧無求冷笑兩聲:“本侯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留著你這個禍害到現在,若當初就沒有你,本侯身邊,也會太平許多。”
寧承玉從小凳子上站直身子,聞言笑著搖頭:“爹爹沒明白,你這輩子犯的最大錯誤,不是養我這麼大,也不是生下我。是當初,你就不該娶郡主,不該有今日,不該當上這侯爺。”
這句話說的慢條斯理,甚至還有些柔和。但是聽在所有人耳朵裏,怎麼都不是那個滋味。
有種頭頂被利劍懸著的感覺。
寧無求怒喝一聲:“你想死!”
一鞭子裹著勁風卷過來,這次沒有專門對準寧承玉的臉,隻是重重揮在她身上一鞭子。
離得再遠,也能清楚看見鞭子下去後的皮開肉綻。
但是寧承玉沒有吭聲,連晃一晃都沒有。她還是那麼溫和的笑著,鎮國侯府大小姐,還從來沒有這麼溫和的時候。
“古有哪吒剔骨還父,爹爹似乎是想要女兒,也將這身血肉歸還。”
寧無求切齒:“血肉?你欠我的,何止血肉?”
寧承玉含著笑:“不過女兒隻有這身血肉,爹爹想要更多,怕是不能了。爹爹已經官居一品,女兒更不可能像郡主一樣,再給爹爹一頂侯爵之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