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琴一向溫文儒雅的麵孔,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怒意:“真的是這樣?”
無弦的夜行衣還沒有換下,隻是摘下了臉上麵罩,露出略蒼白的臉來。王琴問她,她點頭:“奴婢特意在窗下觀察了一段時間,確認那慕容楓,是個傻兒無疑。”
王琴捏著杯子的手,緩緩就收緊了。竟然、是這樣。
他想過這樁婚事會有貓膩,但渾濁到這種地步,居然都出乎了他的意料。
無弦親眼見到了那一幕,此時的表情如同霜寒一樣。她看著王琴:“公子,我們要做什麼。”
或許在之前,無弦還有一些認為事情遠沒有糟糕到需要公子幫忙的地步,而自家公子選擇了袖手旁觀,也是一件明哲保身的聰明之舉。
可是剛才在慕容家窗下看到的那一幕印象實在太深刻了。無弦忍不住在回來的一路都想,那位寧大小姐,將來以後如何麵對與那樣的男人一起生活。
王琴鬆開杯子,麵色沉靜:“叫麻叔備馬,我要去一趟雍月閣。”
無弦第一次沒有對公子的決定有任何異議,她親眼看到慕容楓的時候,就知道此事收不住了。
雍月閣中,王琴也並沒有說多少話,隻是舉起杯,對他麵前美麗動人的閣主眉月,淡淡說道:“我欠你一個人情。”
眉月抬袖掩麵,傳出笑聲:“能讓公子欠我人情,這買賣何其劃算。放心,公子所交代之事,定不會辱命的。”
春雨進屋的時候,寧承玉還睡著,隔著紗帳,能夠看見她熟睡的睡顏。自從那王公子送來了藥,大小姐比往日貪睡多了。春雨看在眼裏,心中高興,她看見過寧承玉被頭疼怎麼折磨過,大小姐心性之堅韌,從不表現出來,可是春雨都能從那張臉孔上看見精力透支的疲倦。
現在好了,大小姐容色一日比一日更好,隱隱更有郡主當年的風範。
春雨掩嘴一笑,放下暖爐,悄悄又退出了房間。
寧承玉此時在做夢,沉浸在夢中,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但是從前的夢,是讓人掙紮著,醒不過來的噩夢,從來沒有這個夢這麼舒適。
舒適,在夢中的寧承玉還有感覺的話,就是這個感覺。
她走在一個回廊上,回廊許多彎繞,像是看不見盡頭。但是四周桃花盛華,粉色的花瓣從天上不斷飄落,寧承玉好像走在仙境裏一樣。
她生長在侯府,天下最華貴的地方之一,繁華早就屢見不鮮。可是,走在這個回廊之上,寧承玉卻看到一種她都沒有見過的奢華靡麗,
但是這種奢靡卻不讓人不舒服,而是像是有種——走在家裏的感覺。
寧承玉從未見過如此華麗的宅子,她癡迷地往前走,就在她以為再也不會遇見人的時候,她在走廊的前方,看見了一道身影。
雪,雪一樣的一道身影。
那身影背對著她,寧承玉隻能看見背影,那背影高挑,身形頎長,周圍是玉樹瓊華。看不到正麵,但毫無疑問是一個男子的背影。
第一眼,就讓寧承玉呆住了。
這人衣飾華貴,出現在這樣的回廊上,就好像坐擁天下的王。
看了許久之後,她才慢慢走過去,走的越近,看見男子寬大的袍袖在飄揚,還有飄起來的長發。
男子背在身後的手,微微握起來。
那隻手骨架修長,泛著白皙,比最美的女子的手,還要漂亮。包裹住那隻手的衣袖,上麵繡著一些圖案,那圖案寧承玉覺得眼生,但是她從這個圖案裏,感受到了一種說不出的威壓。
她想到了寧無求的官服,上麵也繡著圖案,跟這個人不一樣,但是寧無求那些圖案,是代表他一品軍侯的地位的。
那麼這個人,他袖子上的圖案,又是代表什麼。
寧承玉呆看著這背影許久,忽然就有一種熟悉的感覺。
她試著張開嘴,想看是否能在夢中聽見自己的聲音:“你是誰。”
她口型說出了這句話,可是她並沒有聽見自己發出聲。
然而,就在這時,那男子動了。
男子慢慢轉向寧承玉,在滿天飛花裏,現出了男子的容顏。
眉眼如墨畫,鬢角如刀裁。
畫中走出的人一樣。
寧承玉睜大眼,張著嘴,依舊沒有聲音發出來:“王、琴?”
男子目光微眯,裏麵千萬華彩,好像他能看見寧承玉一樣。
寧承玉至此醒了。
她沒有以前那種窒息感,或者夢中掙紮的勞累感覺,隻是很平靜的張開眼睛。
但是床邊的杏兒?就不平靜了。杏兒大張著嘴,好像能吞雞蛋:“大小姐,您在夢中叫王琴啊,原來大小姐你的心上人、是王公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