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醫誠不欺我。我心情大好,直接蹲在他的頭頂上,笑道:“咦,你怎麼現在變王八啦?”
王路寧嘴唇動了動,我以為他想說什麼,卻見他喉結湧動,“呸”得一聲,一口濃痰就向上吐了出來。
多虧我反應快躲開了,要不然八成是直接糊在臉上了。
那口濃痰幾乎是直上直下地,從哪裏來,回到了哪裏去,下落之後,恰巧落在了王路寧的鼻尖上。
原本我還很生氣的,看到這一幕也不生氣了,看著他自作自受的感覺倒也蠻爽。
我起身去抓了一把雪回來,盡數砸在了王路寧的臉上,說道:“你看看你,這麼不小心,把自己的臉都弄髒了,我來幫你洗一下!”
我看到王路寧的眼角有滴水劃過去,也不清楚是他臉上融化的雪水,還是他的淚水。
我更願意相信是後者。正想著再怎麼捉弄王路寧呢,遠遠聽到校醫的呼喚聲。
“陳雨——”
“這呢!”我應了一聲,跑了過去。
“贏了?”校醫問我。
“當然!”我興奮點頭。
“那就行,走吧,我下班了!”校醫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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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啊,我還沒玩夠呢!”我有些意猶未盡。
“馬上下課了,等他的同夥來,你還能贏?”校醫說道。
我一想也是,連忙回去把衣服撿了回來,跟著校醫走了。
至於王路寧,反正肯定凍不死就是了,就算是沒有人發現他,等抽筋的勁過去,他也能自己爬起來。
校醫是自己一個人住的,一居室的小公寓,跟王老師的情況一樣。
與預想的不同,雖然是個單身中年男人,成天吊兒郎當的,但家裏卻收拾得井井有條,幹淨整潔,毫無異味。
臥室的床頭櫃上擺著一張少女的照片,十七八歲的樣子,大眼靈動,很是漂亮,隻可惜照片有些模糊。
“這是你女兒啊?”我指著照片問:“挺漂亮的,可惜照片畫質太差了。”
校醫笑了一下,說道:“那是我妹妹。”
他都已經四十多了,怎麼會有這麼年輕的妹妹?我剛想說他在開玩笑,突然想起來了什麼,古怪地看了校醫一眼,欲言又止。
校醫卻是點點頭道:“恩,她去世很久了。”他微微抬頭看向天花板,在算著什麼:“到現在已經十六年了……”
我張張嘴,不知該說什麼。氣氛一下子就沉悶了下來。
“對不起啊……”
校醫卻笑道:“沒事的,照片都擺在這裏,還怕你提起她讓我傷心嗎?”
看到校醫似乎又變成了那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我鬆了口氣。盡管我也能看出來校醫的笑中仍有幾分落寞。
照片上的少女甜甜笑著,一想到這樣的人已經死了十六年了,我心中就有種說不出的感覺,尤其知道這是校醫的妹妹之後。
生死的距離永遠是無法跨越的鴻溝。我雖然沒有經曆過,卻已經體會到了這一點。
那個因公殉職的警察和他的未婚妻,徐文龍和徐文樂,現在再加上這個少女和校醫。死別真的是這世上極為可怕的一種懲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