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女病人第二次來醫院的時候,天正下著大雨,那是近來少見的一場大雨,可謂大雨滂沱,城市內的道路迅速積水,排水管道此時的排水功能正經受著嚴峻的考驗,天空烏雲密布,大風呼嘯,行人的傘拿捏不住,走路也失去了重心,道路旁綠化帶內的綠色植物隨風搖擺不定,隨時都有被折斷的可能,女病人在雨中卻走得從容,她的麵部表情雲淡風輕,這風、這雨仿佛都與她無關似的,任風雨呼嘯,她都步履堅定,從容不迫,風時時欲將她手中的傘刮走,但傘被她牢牢地握住,那風也無能為力了,她身邊不時有驚慌失措的少女與孩子匆匆走過,而她依舊顯得漫不經心。
女病人已走至醫院門口,今日廣場上所停放的車輛較平日明顯有所減少,廣場上到處都是積水,她看到廣場中央白求恩的雕像在雨中顯得有些落寞。她加快腳步走向醫院的正門,一進正門,便是醫院的谘詢處,兩個年輕姑娘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裏,用職業性的微笑對著她,同時用安靜的眼神看著她。她繼續向前走,醫院的走廊長而幽暗,她聽見自己的腳步聲在走廊裏發出空洞的回聲,她走到走廊的盡頭,那裏有一部電梯通向二樓,她進入電梯,電梯裏寂靜無聲,那裏仿佛是一個無人的小小國度,空間狹小而令人窒息,女病人在裏麵感覺呼吸困難起來,同時頭疼的厲害,女病人開始臉色蒼白,人也感覺虛弱了許多,額頭上滲出了冷汗,當電梯到達二樓的時候她迅速走出了電梯並深吸了幾口氣,這才感覺疼痛有所緩解。要見到布穀鳥醫生,還必須穿過一個長長的走廊,走廊同樣狹長而幽暗,走廊裏燈光依舊昏暗,她順著長廊繼續向前走,她的腳步聲依舊在走廊裏發出空洞的聲響,顯得單調而令人煩躁。當行至走廊中間時,幾個護士推著一個病人從她身邊匆匆走過,那病人已被蓋上白布,她知道又有一個生命離開了塵世向上帝報道了,這時她並沒有慌亂而是恢複了鎮定及從容,“我想我也很快就要見到上帝了,但在此之前我還是要再見見布穀鳥醫生”,她心裏這麼想著,於是繼續鎮定地向前走去。
女病人走進布穀鳥醫生辦公室的時候,布穀鳥醫生正在凝視窗外,那窗外有幾棵巨大的櫻花樹,此時櫻花開的正豔,同時有白色的鴿子在櫻花樹頂掠過,那鴿子震動著翅膀轉瞬即逝,天空中依舊陰雲密布,令人倍感壓抑。
“布穀鳥醫生,你好”,布穀鳥醫生聽到有人在叫他,聲音如此熟悉,他仿佛聽到了妻子在叫他,這聲音與她失蹤多年的妻子如此相似,這聲音他已多年未再聽見了,布穀鳥醫生迅速轉過頭來,他看到了前幾天見到的女病人,他看到女病人的時候仿佛又見到了他那多年無任何音訊的妻子,那女病人與妻子的身材是如此的相似,連舉手投足都帶著妻子的影子,隻是麵容與妻子有些不同,妻子的麵容較這位女病人更加秀麗些,布穀鳥醫生注視著女病人的麵孔時覺得有些窘迫,她心想若這位女病人知道自己在看她時卻在想著自己的妻子真不知會作出如何反應。布穀鳥醫生衝女病人微笑,隨之用溫和的聲音問女病人:“您這幾天感覺好些了麼”,“我覺著我還是看到了希望”,女病人回答,其實她知道自己說的言不由衷,她也知道自己已無藥可救,她來這裏隻是為了見麵前這個男人而已,“我希望你不要放棄治療”,布穀鳥醫生邊說邊拿出聽診器為女病人作進一步的檢查,但他心裏此時不可抑製的想著同風一般消逝的妻子,想著想著他幾乎要落淚了,他日日承受著喪失妻子的痛苦,這痛苦幾近將他擊垮。
布穀鳥醫生為女病人仔細的做了檢查,在檢查過程中,女病人不停的咳嗽,不時有血從女病人的口中咳出,布穀鳥醫生看著那咳出的血,他知道女病人已經回天無力了,他感覺正有一雙無形的手在撕扯著他,然而他知道自己不能讓女病人絕望,他隻能鼓勵她,讓她有活下去的勇氣,不能讓她喪失生的希望,否則他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那時窗外暴雨如注,有白色櫻花不時被雨水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