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就當沒有見過,你阻止不了我,也沒有立場阻止,就好像……我不去過問你突然結婚又突然準備出國的意圖,周政皓,我們誰都不是聖人,所能考慮的也不過是眼前,多年後下半輩子,誰都沒有辦法預料……"
說完,她便去走廊那邊繳費,而周政皓除了一聲重重的歎息,什麼都不能做。
他親眼看著盛夏在手術室門前排隊,又親眼看著她走進手術室……在裔夜到來的那一刻,沉默的離開。
就像是盛夏說的,他們誰都沒有立場去阻止另一個人做出的任何決定,他們所做下的決定也許是錯誤的,也許等有朝一日回想起來會後悔,會難過,會惋惜,但……此刻做下的決定卻是如今最想要的。
裔夜聽完了他的話,一直保持著最初站立的姿態,卻下一刻忽然就笑了一聲。
"所以,她甘願冒著以後會後悔的風險,也要殺死我的孩子。"裔夜從來沒有像此刻這般的恨過一個人,即使當年差一點被裔克山下藥成為一個傻子。他都沒有這麼恨過。
他的話,周政皓沒有辦法回答,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就好像,他在數小時前,不知道該怎麼回應盛夏的話一樣。
他們這群人,看上去能廣納良言,廣泛吸取他人的意見,可實際上各個都是專斷的性子,一旦打定了主意十頭牛都拉不回。
而盛夏在從醫院回到瀾湖郡以後,一個人坐在床上,手臂環抱著雙腿,將頭埋在手臂中間,一個人就那麼坐了很久很久。
直到小家夥放學回來,這才打起精神去吃了飯,去給他講了睡前故事。
"夏夏,你不高興嗎?"
小家夥躺在床上,黑白分明的眼睛,巴巴的看著她,小手勾勾她的衣袖。
正在講故事的盛夏啞然失聲,看著他懵懂的模樣,腹部在隱隱作痛,她閉了閉眼睛,眼前浮現的卻是自己躺在手術室台上,呆呆看著無影燈的畫麵。
"沒有。"她聽到自己如是說。
小寶童靴從來不會懷疑她的話,見她否認,便笑了笑,小腦袋孺慕的在她的胳膊上蹭了蹭。
盛夏伸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心中卻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窗外是深沉的夜色,今晚的月亮似乎格外的亮。
"這人還沒有?這都已經淩晨了,我都沒看到他移動一下位置。"保安打著嗬欠跟前來接班的同伴聊起了今天發生的怪事。
同伴狐疑的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聽後也覺得萬分的好奇,這年頭還有這麼癡情的有錢人?
"不會是在作秀吧?"同伴是個喜歡看各種綜藝追星的,腦子一抽就來了這麼一句。
一開始說話的保安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我在這裏看了大半天,如果有攝像頭我能看不見?"
同伴訕訕的笑笑,也覺得不太可能,這要是作秀未免有點太拚了,這長達十個小時的一動不動,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出來的。
晚上,來醫院的人並不多,醫院附近也陷入了沉寂,除了馬路上偶爾川流的車輛,整座城市好像都陷入了沉睡。
值夜班的保安在保安室裏百無聊賴的打著嗬欠,時不時的朝著外麵屹立的那道身影看上一眼。
裔夜最後還是離開了,在第二天,四方城的上空破曉來臨的那一刻,他回到茗品居,吃了飯。洗漱幹淨,徑直去到了公司。
宋秘書見到他的那一刻,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總算是定了下來。
跟他一樣想法的,還有公司的高層們,他們對於董事會想要罷免裔夜的行為是一百個的不同意。
先拋開裔夜如今麵臨的財務侵權案不談,裔氏集團能有今時今日的成就跟裔夜這個總裁是分不開的,董事會的那群老東西,成天就是個伸手拿紅利的時候露露麵,平日裏連個人影都見不著,公司的什麼事情都不操心,如今說要罷免總裁換裔克山來管理公司?
也不知道是誰給他們的勇氣。
新來的員工或者高層不知道,但是在裔氏集團工作了十來年的老人們卻對這對父子的關係知道一清二楚。不,說錯了,裔總跟裔克山早已經斷絕了父子關係,如今不過是同姓的陌生人罷了。
雖然古話說的是薑還是老的辣,但這並不代表裔克山的工作能力就比裔夜強,否則當年裔氏集團也不會麵臨破產的窘境,如今十多年過去,商圈早就更新換代了一個遍,他一個多年不管理公司事務,成天坐享其成的董事,竟然想要重新管理公司,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不管是為了裔氏集團的明天,還是為了自身的利益,高層們都不希望這集團變天。
會議室內召開了一場臨時的會議,高層們躍躍欲試的等待著總裁的指導性發話,所有人都保持著同一種心聲,既然董事會享受了這麼多年的坐享其成,那就該一直沉默下去,而不是試圖走到管理的崗位上指導集團的運轉。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可以帶領他們走向成功,帶領集團不斷走向強大的總裁,而不是碌碌無為甚至讓集團走向下坡路的董事。
"裔總……你管您說什麼,我們都聽您的。"會議一開始,就有高層忍不住先表明了態度。
這位高層是裔夜一手提拔上來的,對於裔夜的忠誠度沒有什麼值得質疑的。
有了人開頭。後續的人便急急開始也跟著表態,當然這其中也存在著少數觀望的高層。
裔夜深邃的視線在會議室內巡視了一圈,然後慢慢的站起了身,熨帖的西裝將他挺拔修長的身軀襯托的幾近完美,英俊的麵容上露出了長久以來第一個真摯的淺笑,雖然隻是勾了勾唇角,但對於十數年來一直以高冷麵癱形象示眾的裔夜來說,已經是難能可貴。
見此,眾人慢慢的消了聲音,不約而同的看向他,等待他的指令。
毫無疑問,隻是他如今下達的指令,不管是徹底的架空董事會,還是將董事會的那群老東西視若無物,隻要他開口,高層們都會奉行。
然而,他說出的話,卻讓所有人的心涼了半截。
他說:"從今天起,我決定辭去裔氏集團總裁的身份。"
嘩--
整個會議室內先是陡然間變得鴉雀無聲,氣氛冷凝,隨後便是全場嘩然。
他們等待了一天,滿心以為裔總的到來會為他們注射一針強力的鎮定劑,可誰知迎來的卻是一道晴天霹靂。
他們聽到了什麼?
裔總要辭去裔氏集團總裁的身份?
沒有了裔夜的裔氏集團又該怎麼維係它昔日的榮光?
已經成為行業領頭羊的裔氏集團難道就真的要就此沒落,在十多年的榮光後重蹈曾經的覆轍?
一時間會議室內炸開了鍋。所有人都在勸裔夜冷靜,"裔總,您不能這麼做,裔氏集團能有如今的規模跟您密不可分,您不能這樣說放手就放手啊……"
"是啊,裔總,董事會的那群董事,他們除了拿錢的時候積極一點,什麼時候為集團的運轉盡過力,把您辛苦打拚下來的江山這樣拱手相讓,您甘心我們都替您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