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掏出手帕,顫抖著手,一點點擦去兄長臉上的血汙。
素日裏,兄長最愛幹淨了。
這裏這麼髒,他怎麼受得了?
素白的手帕都被染紅了,她卻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她攥緊了手帕,轉身看著傅玖臨。
這一眼,很深很深。
傅玖臨以為她肯定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或是撕心裂肺地胡鬧。
然而,他預想的一切都沒有發生。
她很平靜,看著她的眼神頭一次不再飽含深情和希冀,就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傅玖臨莫名發堵。
他聽到女人說:“我答應你。不過,你要冰魄石幹什麼?”
“救人。”
“誰?”
“丫...救白素素。”
“白素素?武林盟主的女兒?”聽說武林盟主剛剛找回失散多年的女兒白素素。
“對。素素受了很重的內傷,隻有冰魄石能為她續命。”
“她和你什麼關係?”
“她是我此生摯愛。如果沒有你,她會是我的妻子,唯一的九王妃。”
原來白素素就是他舉辦比武選妃原本想要迎娶的女人啊!
第二次從他口中聽到“心中摯愛”四字。
心髒,驟縮。
楚芳菲自嘲。
說好的不再為這個男人心痛,不再對這個男人抱有任何幻想的呢?
世人都說妖女鐵石心腸,她真是枉付了妖女之稱啊!
許是她心緒不穩,又或許是腹中孩兒又在折騰她了,還未回到落雪閣,她就支撐不住,疼得在雪地裏打滾。
蠱毒發作,萬蟻噬咬,萬箭穿心,相傳再硬的漢子也抵擋不住蠱毒的侵蝕。
采桑嚇壞了,大喊著:“來人啊!王妃出事了!宣太醫啊...”
可惜,從關押楚流月的柴房到落雪閣這一路非常偏僻,回應采桑的隻有這茫茫大雪。
采桑脫下自己的外衣裹在楚芳菲身上,她跪在雪地裏,為楚芳菲揉搓著冰冷的手,她一邊哈著熱氣一邊哆哆嗦嗦地說:
“王妃,你一定要撐住!采桑知道你受了很大的罪,采桑知道你不想活了,但你不為自己考慮,你也要想想尊主和您腹中的孩子啊!他們現在都隻能依靠您了。您不能再瞞著王爺了,您一直為王爺著想,唯恐她和惡人穀妖女糾纏不清、為惡人穀妖女所救的消息傳出去會毀了他的名聲,誤了他的前程,所以您一直不肯告訴王爺您就是他的救命恩人。可您為王爺想得這麼周全,王爺他領情了嗎?他沒有,他帶給您的隻有利用和傷害。”
采桑的眼淚落在楚芳菲的手背上,是焦灼人心的滾燙。
“王妃你該清醒了,惡人穀隻剩下您和尊主兩人了,你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活下去!愛一個人的確沒有錯,但王妃,要先活下去才能繼續愛人啊!采桑求求您了,您從小機靈,您一定能想到辦法活下去的,是不是?等您功力恢複,這王府哪裏還困得住您?”
昏迷的女人終於緩緩睜開了眼,幹枯的唇瓣都起了皮,她扯出一抹蒼白的笑,衝采桑說:“好。”
活下去!
楚芳菲讓采桑買通了負責王府采買的府丁,府丁秘密為她請了大夫,還替她捎來了藥。
她按照大夫的叮囑,認認真真地服藥。
雖然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總會想起曾經在惡人穀的快樂時光,也會想起錯愛過的男人翻臉無情利用她覆滅了惡人穀的畫麵,但她至多也隻是捂在被子裏大哭一場,哭過之後,心還是會跳,她還要活下去。
她要生下這個孩子,她要救出哥哥。
隻是她這副身子被折磨地太過虛弱了,要想恢複,並非一日之功。
所以,當采桑告訴他傅玖臨來了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就是繼續裝弱。
當然,現在的她的確很弱。
“你已經躺了十日了,還不下床?”
她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下床?王爺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死已是大幸。”
“死?把冰魄石取出來之前你不許死。”
“看來王爺做過功課,知道冰魄石...咳咳知道冰魄石必須在宿主活著的時候取出才有效,如果宿主死了,冰魄石便...咳咳...咳便也無用了。”
傅玖臨喉嚨滾動,看著這樣孱弱、仿佛風一吹就會倒下的她,心裏有種未名的情緒蔓開了。
他撇過臉,冷硬道:“知道就好!你如果敢死,我立馬送楚流月下去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