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柳神態高昂,她自高處望著這個姑娘:“不,不認識他的人是你。你沒有將他從邊關救回來,也沒有在他昏迷時照顧他,你隻是在他死之前,來和他相處過一段時日罷了。”

袁葉離不出聲。

衛晟雲道:“假如你說了,我能給予你豐厚的回報。”

楊柳斜眼去望他,口中卻說:“謝謝王爺好意,楊柳不必了。自六歲起,楊柳就見過許多以權勢迫下層人就範的上位者,但可惜,楊柳從來都沒有屈服過。我的原因,不是錢或者權,倘若楊柳想要,不必來求王爺。”

字字囂張,可是作為第一花魁,她這樣的傲氣,卻是理所當然。在某種角度上而言,楊柳比之華佳琪更要難對付,因為她的傲氣建立在自己的實力之上,宏國公主與她相比,隻不過是個空殼子。

她道:“你知道嗎袁姑娘,”楊柳步步逼近:“他死前對我說,他最愛的人是你。”

袁葉離不知道該如何表達自己心中的悲哀。這時候楊柳走到她麵前,她身上的脂粉香混合著酒香傳來。走到極近極近的時候,楊柳順勢抬起袁葉離的下巴,逼她看著自己。“可是你沒有來,一次也沒有。”

她冷笑一聲:“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她的朋友,那為何不來找他?”

“因為大雨。”袁葉離堅定地回道:“雨太大了,煙雨樓又遠。我想來的,隻是來不了。”

聽見這話,楊柳笑得幾乎彎不起腰,纖細的肩膀開始一抖一抖——可是即使如此,你也能看出,楊柳的笑容不是真的。“是嗎,那你和他呢?聽聞當日晟王要離開徐州城,為何無緣無故折返?”

袁葉離這次,當真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不能對楊柳說,是因為情蠱,楊柳根本就不知道情蠱是什麼。她低聲說:“這件事很複雜,你不會懂。”

誤會。誤會。誤會。

各種各樣的誤會重疊在當中,她是因為情蠱導致記憶混亂,才沒有去找他。而後來……袁葉離側過她,這副模樣落在楊柳眼中卻是在逃避。

她狠狠地甩開她,動作比誰都要幹淨利落。“楊柳失陪了,兩位請自行離去。”說完她大踏步往後台而去,隻餘下燕兒一人,站在台邊。燕兒向他們行禮,然後道:“請隨我來。”

衛晟雲與袁葉離對視,知道這次會麵恐怕是失敗了。燕兒走的是一條較遠的路,中途衛晟雲開口了:“本王問你一個問題。”

燕兒沒有反應:“王爺請說。”

她繞過一個拐角,往樓下而去。“你們小姐昨日曾去過什麼地方?”

袁葉離心中登時亮堂,衛晟雲是在刺探,根據情報,昨日楊柳又離開了煙雨樓,十有八九是去拜祭歐陽暮丹——這個丫鬟,一定知道些什麼。

燕兒肩膀一抖,隨後立刻轉身下跪:“沒有小姐的吩咐,燕兒不能說。”

“無妨,我隻是隨口一問。”

聽得衛晟雲這樣講,燕兒鬆一口氣,繼續往樓下走。可是這時候卻聽見身後這位王爺道:“如果你不肯說,我也找得到。到時候,再告訴你家小姐,是你透露給我們的。”

若要用人,首先利誘,而後脅之,再則使計,而現如今,衛晟雲才走到了第二步。

他看著這個丫鬟慢慢地停了下來。然後她忽然加快步伐,往樓下而去。就這樣,到了煙雨樓的後門。一旦出了後門,她就立刻跪下,對兩人道:“如今出了煙雨樓,就算不得是煙雨樓中的事了。燕兒隻是給了王爺一張白紙,上麵什麼都沒寫。”

說完,丫鬟迅速將一張紙遞給衛晟雲,然後轉身就往樓上去。

隻見那張紙上,寫著一個山穀之名。——這事情還是成功了。兩人登車,吩咐車夫往這個山穀而去。夜已經深了。

燕兒回到煙雨樓中,默默地向楊柳彙報著一切。“他們收下了那張紙,現今應當是去了。”

楊柳用木梳慢慢梳著自己的長發,聽完,露出一個笑容來。“燕兒,做得好。他們不知是我授意你的吧?”

燕兒搖頭:“應當不知,奴婢偽裝成被收買的模樣。”

“那就好。”楊柳起身,燕兒扶她躺回床上。“對了,那些酒呢?”

“已經收好,小姐不必擔心。”

燕兒慢慢拉下床簾,輕而薄的床簾合上,是淡淡的妃色。楊柳躺在床上,盯著床頂看,隔著一層簾子,燕兒看不清她的表情。她跟隨小姐已久,也不多問什麼,搬了一張小椅子,在床邊坐下。

楊柳合眼,腦海中全是歐陽暮丹的一顰一笑。她微笑。如果害你不能與她相見的人是衛晟雲,那麼就讓楊柳為你報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