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

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神醫當真希望,當年能夠有人對自己說上這麼一句。

他拄著拐,往衛晟雲的房中走。此處並不豪華,也不甚擺那種鋪張奢華的擺飾,床上躺著一人,那就是衛晟雲。他臉色蒼白,本來是要起身迎接的,然而卻被某神醫一個冷冷的眼神打了回去。袁葉離對晟王微微一笑,讓他安下心來。

三人說起話來,聊的都是病情。

“你這個病要用久一點的治療方法,一服藥用三碗水煎成一碗就好,藥方我留下,有幾處細節還需在意……”梁缺說起病與藥來就滔滔不絕,看起來總算像個神醫的模樣了,偶爾說得止不住咳嗽幾聲,還是被衛晟雲和袁葉離勸住的。

袁葉離發現,與這位神醫打交道有一個好處。就是當你滿足了他的要求,他就會一視同仁地與你說話,不會擺什麼架子,自然也缺乏上流社會的那種勾心鬥角,釵環裙襖恍酬交錯下隱藏的一切。簡單,實誠。這就是他不治病的原因吧,因為這樣的關係,實在是烏煙瘴氣,隻有已然入了局的人,才會樂意在那裏鬥,鬥上數十年,未曾罷休。

若說這位神醫會與山下之事有什麼關聯,袁葉離當真是不信的。

她與衛晟雲對視片刻,便知雙方想法實在是一致。梁缺像是沒有看到他們之間的交流,隻是意味深長地看了衛晟雲一眼。在交代了諸多事宜以後,袁葉離將自己手中的袋子奉上,被梁缺瞪了一眼,卻是沒有收下來。

“你的好意不必了,”神醫裝出一副不屑的模樣:“老夫還沒淪落到這個地步。”

袁葉離的手一縮,這隻是些習慣性的人情世故。京城大氣而奢華,帶著一種浮誇味道,徐州城中人卻往往在意細節,精打細算,因此她在來到這裏以後,銀兩就都換成了精致雕刻的金葉子或者花樣圖案。越是雕刻得精細,就代表兩方之間的關係越親密。但是現在,他卻不肯要,想必和方才是一個道理。

她乖巧地收起了那些東西。

神醫那種屬於天才的傲氣和任性展現得淋漓盡致,他不喜歡,那就不要,一力降十會,他不在乎。

既然病已治好,他也沒有留下的必要。但梁缺卻說了一句:“你出去,老夫還有話要講。”

袁葉離不明甚解,為何今日她總是被趕出去?於是和和氣氣地問道:“不知是何事,葉離聽不聽得?”

梁缺擺擺手,“聽不得,聽不得,你出去吧。”

袁葉離皺眉,差些就要發作,但最終隻是離開了房內。看見房門關上,梁缺才咳嗽兩聲道:“我老實問一句,此事是否與煙雨樓有關?”

衛晟雲先前就在調查毒藥一事,他並無告訴袁葉離。此時她在房外,衛晟雲歎口氣:“神醫慧眼。”卻是承認了。

他本來就覺得此事與煙雨樓有關。情況實在是明顯得過了頭,他本以為是傷心之故,但一聽餘太醫所言,就知並非如此。想來想去,隻有在煙雨樓那一晚,楊柳對他下了毒。不知是何毒,但似乎對袁葉離是無礙的。衛晟雲先前在病中,也無太多精力去查探,然心裏卻已經是落了一根刺在。

楊柳為何要害他?因為歐陽暮丹嗎?

“你不打算告訴那個小姑娘?”

“是的。她已經很累了。”

累。這樣簡單的一個字,卻是這世間最實際寫照。袁葉離一直這樣下來,實在是太累了,衛晟雲不與她商量,也並非有什麼獨特意思——就跟太子那時一樣,他堂堂王爺,怎會連這樣一件事都解決不了?

隻是衛晟雲此時還不曾想到,後來的情況越發的錯綜複雜起來。

“她可曾中過情蠱?”

衛晟雲一驚,神醫怎會如此猜測?難道這毒藥還和情蠱有關係了?他連忙追問:“倘若是,又有何關聯?”

梁缺隻是道:“兩者出身差不了多少,中情蠱的人不是她就是你,我也就撿著問一句而已。既然如此,那就說得過去了。”他的眼神中沉澱著過去的重量,仿佛自己是在談經年以前的往事。

衛晟雲想問,但卻沒有開口。

最終神醫隻是告辭,此後說要離開徐州城,飛雪山莊的大門就此緊閉,幾次白鷺上去敲門,都未曾得到回應。之後再發生些什麼,卻是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