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中,絕大部分人瞧不起商賈,然坐在這裏的都是上位者,命婦能管一個家族,王爺則有一片領地要管,所有人都是說話但留三分餘地,總之不會得罪人的性子,自然麵上一點也不會露出來。

衛越辰也是武力派的,當年擁護他的全是武將,也比較實際,不會瞧不起徐州城。而且……他是皇帝,一言一行足以影響那座城的發展啊。

“比方說,那裏的款式比京城的也要新奇許多,不一定是老世家才能打出名堂來的。”衛晟雲繼續講,“也有不講究耐用與否的商品。”

時人十分節儉,京城中出名的全是那些數代傳承的老字號,比起款式,京城中人認為經過時間曆練的才是精品,那些新奇的點子,卻是不那麼重要,偶然會在市場上出現,也隻是曇花一現。

把話說白了,徐州城是齊國中的奇葩,偏偏這奇葩還活得風生水起,國庫中不知有多少銀兩來自這座城。

“當真如此?”

“說得朕都想去那裏一回了。”

說後一句話時,衛越辰對他露出一個微笑,他詫異,這是信任他的意思?

席上眾人議論起來,一時風頭就不在衛晟雲身上了,其他人開始講自己到徐州城時的所見所聞。漫遊各地在這個年代是件奢侈的事,光是車馬費就不知又要耗費多少銀兩,更少有人能申請到全國的路引,但他們都不需要煩惱這些問題,除了被領地中事情牽絆住的那些人以外。

說到領地……衛晟雲本該有領地的,但他是將軍,之前長年呆在軍中,後來也隻是留在京城,現今新皇登基以來,竟是還未有領地。

但是這次他也沒有提,隻是靜靜地喝著茶,品味桌上美點。現在是過年,正是該好好享受的時候。

一宴既畢,衛晟雲卻被留了下來。

本來宴席就是在白天,這時倒也不算晚,他接到宣告到書房之中時,還覺得有些奇怪。莫非是他言行上出了差錯?

但他並沒有想太多,兵來將擋,他靜靜地隨入房內,衛越辰已經坐在那裏。

那人坐在桌後,桌子是沉黑色的,桌腳與雕刻於邊上的花紋閃閃發光。衛越辰脫去了剛剛那身金色得耀眼的正式禮服,所穿的是一套黑色袍服,抬眼一笑,活脫脫就是一個文雅公子。

衛晟雲跪下行禮,聽到那聲平身以後,接著就是一句:“賜座。”

他到旁邊第一把交椅上坐下。這就是曾做過近臣的好處了,是伴君如伴虎,可是這世上沒有隻有苦吃而沒有絲毫好處的工作,衛越辰是殺伐果斷,卻不會太過為難他。兩人開始寒暄,略微幾句問話過後,卻聽得衛越辰說了一句:

“不知皇弟可有回京的意思?”

衛晟雲一驚,看向書桌後那人的目光近乎驚異和直接。讓他回京?

不,一切都是有跡可循的,若非如此,怎會單獨叫他來此?

他微笑:“皇兄此話怎講?”

“你有所不知,”衛越辰歎了口氣。“朕一直尋不到人掌兵,且你的領地還未定,”他用了你,這有些直接,卻沒有失了禮節,倒讓人回到了過去他未稱帝的那段時光。“在朕看來,你是最好的人選。”

衛晟雲冷靜下來,思索片刻,最後道:“請容臣拒絕。”他微笑,兩人畢竟是兄弟,笑容頗為相似:“臣心無大誌,隻願與王妃遊曆天下,無心留在京中。”

衛越辰敲了敲桌,似乎已經料到對方會如此說。然後他抽起桌上一份奏章,“朕也知道你會這樣講。”

一個動作,奏章拋給了他。雖離軍中已久,衛晟雲反應依然敏捷無比,抬手就抓住了它,兩人動作之間頗有默契。“打開看看,你會感覺驚喜的。”

衛越辰的態度頗為神秘,卻似乎不是什麼壞事。衛晟雲打開它,仔細參閱。這份奏章呈上來並沒有多久,皇帝甚至還未下朱批,可以看出是六百裏加急送來的密報。但最最重要的,始終不是這些細節。

衛越辰道:“送來他的人中了毒,如今朕已命人好好安葬了。”

這話的意思是,密探是用最後一口氣將它遞回來的。衛晟雲仔細查閱當中的訊息,心中不由得一驚。

這是一份關於徐州城的密報,和世代從商的傅家有關。而其中的一個名字,正正是當日那個搶奪藥材的男人。傅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