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鳶走了,聽雨軒中卻沒有選新的丫鬟。無人敢提秋鳶之事,甚至有人猜測,秋鳶是因為想當晟王的妾室方才落了個這樣的下場。本來王妃的陪嫁丫鬟就是由袁葉離自己決定的,現如今不過是在那帖子之上劃去一個人名罷了。

但是,會說閑言閑語的人,卻更多了。今日袁葉離去給祖母請安,在回聽雨軒的路上,聽到花園中有人在竊竊私語。白鷺原要進去看看那是誰,卻被袁葉離按住了。

“哎,這年頭王妃原來這樣便宜了,隨便拉一個人都能當。”

“你別亂說,我們還在這裏幹活,我可不想被你拖累。”

“我說得不對嗎?我聽說,過年以後他們就沒通過信了,肯定是被人拋棄了啊。”

一個年輕女孩子說得放肆,另一個卻沉默不語。

她們站在牆外,袁葉離漸漸聽出來了。秋鳶走了以後,周彩衣就找來了幾個新的丫鬟給她選,袁葉離不要,結果就打發去幹雜活了。

兩人大約是心中不忿,又是新來的,不怎麼懂得規矩,也還未融入環境,所以才會如此。

白鷺卻是沒有聽懂。她站在袁葉離身後,練武的人耳力也好,聽得更清楚,就越發激動了起來。可是袁葉離隻是靜靜地往前走,她們這些丫鬟自然是什麼都不能做的。

回到聽雨軒中,袁夢瑩正在等。

這個姑娘關係漸漸與她好了起來,偶爾會互相探訪。袁夢瑩聰明,和聰明人交往總是格外輕鬆些。兩人聊了一陣子,隨後袁葉離道:“對了,白鷺,去找管事,讓他將那幾個落選的丫鬟找來,夢瑩妹妹幫我看看,是否當真不合適。”

袁夢瑩笑:“論起識人,妹妹的眼力怎比得過姐姐。”

白鷺應是,然後離開,去找管事。

袁葉離挑眉,看著桌上幾件飾物,拿起一串手鏈,它將細細碎碎的水晶串在一起,雖然不甚名貴,但卻勝在精致,做工彌補了材料的不足。“那妹妹看看,它如何?”

“水晶……”袁夢瑩沉思片刻:“送這件禮的人,恐怕出身低微。它的款式新穎人,是近幾個月徐州城流行的樣子,但材質隻是普通。”說了這麼些話,她最後還是小小地捧了一下這個人:“但是她必然是個可心人兒,至少對姐姐來說是這般。”

她和袁葉離的差異就是她太過謹慎,身份總是讓人顧忌,所以袁夢瑩說話總是顧及好幾麵,也無人知道她腦內的彎彎繞繞轉過了幾回。

袁葉離將這條手鏈擺回盒中。

“不,妹妹猜錯了。”她笑,“那丫頭是看見這徐州城居然還有這樣便宜的東西,才獻寶似的送過來的。”

袁夢瑩看著自己的姐姐:“是誰?”

袁葉離卻不語。那人是傅弦心,弦心自從遇到袁葉離以後,就開始‘微服私訪’,雖然這位沒心機的小姐估計都被人看出來許多回了,每次都被商家追著推銷。然後她看見窮人用的東西,都要送信來與袁葉離說。

見對方不說話,袁夢瑩也就識趣地轉了話題。說起袁葉離的嫁妝,也就無人注意那條水晶手鏈。

袁葉離的嫁妝。上一世她是作為妾嫁入王府的,那些嫁妝都被王昌玲吞了,她親手縫製的紅裳最終穿在了他人身上,那些謝箐留給她的田地和店鋪的契約盡皆用不法手段改了名字,最終袁葉離什麼也沒拿到。

說起嫁衣,這是每個女兒出嫁時所穿的衣物,從學女紅時起,就要開始準備了。大戶人家都是如此——袁葉離記得,前生,城中有個將軍世家被抄,那位將軍的女兒也流放他鄉。不知怎麼的,她的嫁衣就這樣流傳了出來,在城中被人爭搶。

那姑娘方才十三歲,可是女紅做得極好。那件嫁衣上繡著隻能用精致來形容的美,將它擺在樹枝間,會得吸引蝴蝶停在那花紋之上。很快嫁衣不知去了何處,但卻成為城中的一段佳話。有人感歎,如果那位將軍沒有失勢,那嫁衣穿在最合適的人身上應當有多好。

袁葉離也一樣。

隻是上一世,她精心縫製的嫁衣,被人丟入火中,當時已經被毒打幾乎神智不清的袁葉離,看到那紅化為灰燼,還有站在一旁的王昌玲,直接崩潰,所以被趕出家門也毫無反應。

後來,她嫁與衛晟雲時,因為是妾,也不允許穿正妃才能穿的華美紅裳,而隻是穿一件偏紅色的衣服,在側門入府的。

現今,一切都不同了。

如果有人與前世那個懦弱的袁葉離說,她會搬到徐州城,並且以正妃身份嫁給她的雲哥哥,她一點都不相信。

她隻是笑吟吟與袁夢瑩談笑。能夠走過回憶並將之拋諸九霄雲外的,才是真正的強者。

兩人相談甚歡時,白鷺上來回稟:“小姐,那兩名丫鬟到了。”

“哦?傳她們上來吧。”

袁夢瑩見狀,極識趣地道:“姐姐,妹妹也該回去了,也不妨礙姐姐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