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閣的地下。

其實確切說來應當不算地下,因為隻是在相思閣旁開了一道門,通往地底的暗道。在下了這條暗道之後,就能看到一個奢華鋪張卻明顯能看出是刻意堆砌的地方。袁葉離起初以為是賭場,陳暮涼卻輕輕搖了搖頭。

她的解釋是:如若碰觸這一類的生意,恐怕就會讓洛三娘抓到把柄,屆時她才真正是死無葬身之地。這樣說法在袁葉離聽來有些誇張了,但瞧陳暮涼眼色,她並非說謊,在這地方生存,就是如此艱難。

雖然對方沒有特別講,然則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陳暮涼刻意將自己的圈子和洛三娘隔開,此處出入的都是較有身份與名氣的人,而洛三娘,袁葉離憶起自己所見,煙雨樓卻是做的商人生意。

陳暮涼在騙她麼?不是的,一個人做事能看出痕跡,相思閣的一些手法和細節,和此處有極多相似之處。

何況……袁葉離微笑,在來到這裏之前,自己也不是毫無準備的呢。

兩人步下樓梯,已經有身穿精致衣裙的侍女上前迎接。她們的衣服到妝容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紅色裙子一絲不苟像正常茶館中侍女,然而仔細觀察某些地方卻又藏有玄機。她們身段嬌小,徐州城的女孩子大多沒有京城那麼高大,予人感覺也纖細許多。

她們頭上有發簪,算不得十分名貴式樣。可是讓人驚訝的是,她們走路時,那步搖當真不會晃。

步搖步搖,取其步而不搖之意,可凸顯其靜如處子的氣質。這在京城中算不得必學的,但很多名門女兒都會,袁葉離也能做到。然則這些侍女也能,委實叫人詫異。不過想想,卻也合理,陳暮涼是從京城裏來的人,能將這些女孩子調教成這個模樣,也不是什麼奇事。

路過這地方,接下來就是正堂。凡有客人先請入會客室,或者根據其需要分入各處。兩旁立於旁邊的侍女,見到她們立即行禮,有些叫人側目。然後陳暮涼和當中數人寒暄,他們瞧見袁葉離,也都禮貌示意。

無人認得這個臉上蒙著紅色麵紗的神秘姑娘。

接著入了一個近似於茶館的地方,它仿佛是有菜單的,但卻布置得相當隱蔽,並無吵雜之感。在兩人入內的時候,卻忽然有個角落吵了起來。茶杯一下子被摔到座位上的聲音,打破了這靜謐。

茶水緩緩自椅腳流下,在地上蔓延出一道痕跡。

那是兩名男子,看著像是兄弟,眉宇間自有些相似之處,卻都一臉怒容。隻是其中一人試圖掩飾,另外一人的心情卻幾乎寫在臉上。陳暮涼低聲道:“袁姑娘失陪,我先過去看看。”

瞧見她點頭,陳暮涼露出一個帶著歉意的眼神來。

正要幹涉的侍女看到陳暮涼,立刻露出欣喜的眼神,她連忙與其他人一同行禮,稍稍屈膝之後,帶著欽敬有帶點得意的眼神看著陳暮涼。後者緩緩走近,步子裹在衣裙之中,不急不緩,先是撿起茶杯,隨後三言兩語間,就平息了紛爭。

袁葉離看著,隻覺得驚奇。

她們姐妹倆果然都是做生意的女人,隻是沉香閣在明處,陳暮紫到底性子爽朗些,而陳暮涼不動聲色,卻顯然比姐姐優秀許多。做生意上,本無誰家比較好的說法,隻有能不能賺錢的說法,然則兩人擺在一起比較,卻是陳暮涼穩重得多。

穿過這館子,就有人將跟上,對陳暮涼低聲說了幾句話:“今日台子上有一件稀罕物,鑒證師看了幾回還下不了主意,不知能否請老板娘指點幾句。”

他的態度極為謙恭,也並無讓袁葉離避開。這隻能是兩個可能,此人分不清輕重,抑或他眼睛太毒,又或者是……這閣中風氣如此。這做派與陳暮涼極為相像,他們都是實話實說之人,盡管當他們開始避而不談時,你恐怕也未必能察覺。

陳暮涼臉上依舊是冷的,這冷卻平添了幾分氣質。“是什麼?”

“一盞燈,分不清它的材質,而據說最重要的就是這一項上,故而未能定價。”

一盞分不清材質的燈?

陳暮涼沉思片刻:“我會去,你先去打點。”

他應是,隨後離開。這人能用簡單語言說清事情,且態度不卑不亢,想必是陳暮涼手下得力人才。袁葉離道:“今晚有誰要來?”

袁葉離心中清楚,陳暮涼不會做無謂之事,如今帶她過來,怎麼可能是單單讓她看看圈子之複雜?

陳暮涼望她一眼,終於笑了:“姑娘果然是聰明之人。”

待袁葉離以為她要往下說時,陳暮涼卻沒有繼續講,隻是道:“到了就會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