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間夜色深了,袁葉離回到房中,梳洗過後正要上床睡覺。她的心情很好,看起來就像是剛剛衛晟雲回來了一樣。途中主仆數人說說笑笑,很快就到了上床的時間。今晚上半夜守夜的人是白鷺,春燕則先回到房中,袁葉離脫了外衣,穿著一身白色的裏衣上床,白鷺蓋好被褥,正要拉下床簾。

卻突然聽到有人敲門,並且沒有通報。

袁葉離給了白鷺一個眼色,後者就去開門,隻見門外站著的人是諾泉。當初送來的兩個丫鬟之一,她識字,於是被袁葉離派去抄寫,多日以來都不見人。她就那樣靜靜地立於門前,安靜得緊,因此縱然時機不對,袁葉離和白鷺卻都沒有出聲譴責她。

袁葉離咳嗽一聲道:“有什麼事?”

在諾泉的視角裏,她和小姐隔著一層紗簾,那紗簾以下小姐的形象是模糊不清而神秘莫測的。

諾泉小心翼翼地走進門,正要開口,卻被白鷺罵了一句:“你若無事就回去,小姐應當就寢了。”她的語氣有些不忿,卻被袁葉離按住。袁葉離微笑,然後道:“不必管白鷺,她性子就是這樣,你有什麼話要說,盡管講吧。”

諾泉看起來還是猶猶豫豫的。

終於她踏前一步,然後直接跪下。今晚發生的事情可真多,然而袁葉離卻也隱隱約約意識到,某件事情要開始了。不,事情早已開始,是兩張網終於碰到了一處。諾泉開口:“奴婢先向小姐道歉,沒有及時告訴小姐這件事。”

她沒有很在意:“就算有錯,也需要你先說了經過,我好判斷事情輕重。”

諾泉身上並無任何受傷害痕跡,行動良好,並且沒有被毒啞了嗓子。袁葉離打量著她,撩開紗簾,視線淡淡。

諾泉咳嗽一聲,嗓音有些沙啞。她道:“奴婢今日早上,按照小姐吩咐那樣,在書房中抄寫那些文書。承蒙小姐恩賜,讓奴婢用那個書房,今日諾泉已經將文書的內容全部抄寫完畢了。”

那時候諾泉是因為說了袁葉離的閑話,所以才被派去做這種不等事的活兒。袁葉離沒有對任何人說原因,大約他們都會認為諾泉是被投閑置散了。但是現今袁葉離微笑,她猜測果然沒錯,對方的手插不進聽雨軒來。

“然後?”袁葉離挑眉。

房中有片刻寂靜,如同沉澱的白礬。

諾泉深吸一口氣:“奴婢正要將那些紙送來給小姐,隨後就聽到書房的門開了。”

書房的門開了,這話有兩個意味。要麼就是突然有人進門來,要麼就是意外——而很顯然,現在是前者。而且這個進門的人,身份必然很簡單。白鷺看了袁葉離一眼,仔細觀察她的反應,後者卻很是平靜。

袁葉離並沒有因此不安,正好相反。她知道情況很簡單,不是傅樂就是楊柳,反正是其中一人。既然不是剛剛發生的,那麼楊柳的機會更高。傅樂雖然在明麵上與楊柳沒有任何牽扯,但是私底下……他們大約是合作關係,但卻麵和心不和。

否則,當初在藥材一事上,傅樂不可能那麼冷靜,甚至漫不經心。這當然不是因為他喜歡袁葉離,而是因為,拜托他的那個人是楊柳,而他隻是要利用她,所以即使做了,態度也還是那個樣子。

而傅樂和楊柳為何合作?結果簡單,他們一個下毒,一個阻攔她找藥材。她曾經以為那是梁缺安排的人,現今看來不是,那就隻剩一個答案了。

話說回來……

諾泉接著往下講:“奴婢不敢回頭看。”

她的動作小心翼翼,一看就知道是自尊心從未得到嗬護的窮人家孩子。袁葉離很平靜:“那人是男是女?都做了些什麼?”

諾泉心中的驚異已經蓋過了一切,為什麼這位小姐一點也不驚訝。她搖頭:“小姐,沒有人。”

沒有人?

白鷺疑惑,那難道是鬼?

她繼續說。“奴婢隻見到地上有一個紙球,將它撿起來攤開,上麵是一行字,筆跡歪歪扭扭,是被人故意寫成那樣的。沒有指名道姓,奴婢猜那是因為這張紙條無論給奴婢還是淵閑都可以。”

她的語氣中透露出一種不自信的感覺,盡管她發現的細節其實是相當重要的。

“它說,讓奴婢出去。”

因為見袁葉離一直沒有異議,諾泉總算說得順了些。

“奴婢跟著那張紙條出去,手裏還拿著小姐要我抄的那份文書。”她淡淡地講述著,你會以為她很平靜,如果不看她的表情和別開了的視線。“然後我就被人抓住了,從後麵一把勒住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