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燈應當如何?
傅樂盯上了它,而背後的原因顯然並不簡單。這盞燈的用途很多,觀賞和擺設隻不過是其中之一。袁葉離看著置於書桌上的它,這燈盞的光耀眼奪目,純潔如同未曾被玷汙的百合花,可是這樣美麗的擺設,背後卻隱含著無數故事。
假若它能夠講話,恐怕早已吵得天花亂墜。袁葉離思索許久,這件東西得來不易,如果不好好用它,她就白白浪費了自己的功夫和銀兩。如果查它,以她和白鷺的手段,未必能查得清。如果用來引誘傅樂——但是她自己已經親手鎖死了這條路。
陳暮涼道:“你為何不等在府中?”
“它不應該在我手裏,”袁葉離微笑,但卻沒有講這背後有些什麼。最終她道:“我想將這盞燈送給一個人。”
陳暮涼挑眉:“誰?”
“楊柳。”
屋中一片寧靜,隻餘下袁葉離的答案。這件事,相思閣、諾泉、甚至她自己都做不周全,但卻有一個人可以辦到。袁葉離想起秋鳶近日送來的訊息,慢慢勾起了嘴角。
春日桃花盛開,最豔麗的紅幾乎如同杜鵑泣血一般。
相思閣中有紅綃,煙雨樓中栽了桃花。這時徐州城的桃花尚未落盡,仍然能看到這樣美麗的景色。秋鳶慢慢地研磨著桃花花瓣,那些花瓣漸漸碎了融成花汁,她依舊仔細地研著,直到可以攪拌為止。桃花可以做菜——這是春燕教會她的。
現今還是白日,煙雨樓中一片寧靜。昨日煙雨樓剛剛擺出了桃花宴的名頭,楊柳更是在席上用一把桃花扇表演了新的舞蹈,姿態豔麗動人。秋鳶不接客,但洛三娘收留了她,讓她在這樓中有個棲身之地。
當初進來時,她按照小姐的指示,一步步往楊柳身邊靠。沒錯,最終她的身份還是被查了出來,可是秋鳶用手段說服了楊柳,讓燕兒不再為難她——雖然留在洛三娘身邊,並非秋鳶所願,但似乎比原來更好。
同樣是作為丫鬟,煙雨樓的生活和在袁葉離身邊自然有些不同,但秋鳶心細,慢慢摸索,自然就能學會。而在洛三娘身邊,秋鳶了解到煙雨樓的製度如何。六年是一個時期,每個時間段都會有五名花魁在煙雨樓中,而現今煙雨樓最看重的就是楊柳。
但是……看洛三娘的態度,秋鳶很快明白一件事,在她心中已經在物色新的花魁人選,楊柳之位並不安穩,而洛三娘要求她盡快尋找入幕之賓。洛三娘在楊柳不在時,說話的口氣神態都是淡淡的,更說過“那個什麼將軍,耽誤了一年的時間”。
旁人或許不清楚,秋鳶卻知道他是誰。
所以現今情況是,楊柳因為歐陽暮丹而幾乎將自己逼到了絕境,甚至於傅樂也不相信她。如果不是不相信,那為何楊柳在她三言兩語下就被說服,不將秋鳶的存在告訴傅樂?秋鳶明白這當中關係複雜至極,徐州城有自己的規則。
每個人都不相信彼此,這就是洛三娘、楊柳、傅樂之間的關係。秋鳶實在很好奇,這幾年間徐州城中發生過何事,為何煙雨樓還屹立不倒?奇跡嗎?
但是她秋鳶要做的,隻不過是聽從小姐的吩咐罷了。她將桃花蓮子凍擺在食盒中,然後回到房中,用小姐送來的東西,開始畫妝。準備好一切,她看著鏡中那個醜陋的姑娘,覺得不可思議。
角落有個暗格,她打開它,仔細審視著當中的物件。這就是小姐送來的琉璃燈,一旦點起,美麗的光芒足以讓這陋室煥然一新。秋鳶靜靜地欣賞了片刻,最終將它拿起,擺入食盒的一個暗格裏。
旁邊還負有一個香囊,秋鳶知道小姐的個性,不會將她迫入全然的絕境,一定會給她留一條後路,這錦囊是小姐讓她在情況危急時打開的,在打開之前,也無人知曉當中有些什麼。
盡管謹慎的秋鳶知曉,這錦囊未必有用,但她心中仍然湧起一股對小姐的尊敬之情。
袁葉離和傅樂、和楊柳都不一樣。楊柳吩咐燕兒去辦事時,從來不會留有餘地,隻是冰冰冷冷的下命令就算了。楊柳提起食盒,爬上階梯。洛三娘的房間在頂層,楊柳的房間則在下一層。
莫道做丫鬟容易,單單是這樣每日爬到最高一層,恐怕不少養尊處優的人承受不住。秋鳶沒有出聲,她早已習慣。她慢慢爬到屬於楊柳的那一層,這兩層布局相約,恐怕楊柳不止一次醒來時,會以為自己能繼承洛三娘的位置。
她和洛三娘就差那麼一點點,當中身份卻天差地別。
秋鳶撇開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偶爾白鷺會以為她在發呆,實際上她隻是想這些想得入了神。她站在樓梯上,定了定神,還是為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感覺緊張。這層以楊柳為名,縱然彰顯了身份,名字卻俗氣得幾乎人人一聽都知,她是那煙花柳巷中人,一點朱唇萬人嚐,一雙玉臂千人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