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說來輕巧,在宮殿中似乎也無激起多少波瀾。華佳宜坐在原位沉默不語,衣裙層層疊疊,宮內空氣不算清新,竟讓她覺得越發悶熱起來。

若心猶豫:“娘娘……”

她似乎要勸誡華佳宜,然而下一刻她打斷了她。“本宮不要見她。”

語氣不算溫和,聽得出華佳宜是確確實實動怒了。錦心抬頭,一臉驚詫,隨後華佳宜接著道:“且讓她在外間候著,說本宮乏了,剛剛就寢,沒能把話傳進來。”

錦心沒有動。

華佳宜斜她一眼,然後說:“若心,你去泡一杯茶,拿昨日本宮未看完的那本書來。”

這就是要麗妃巴巴的在那等的意思了。

要知道皇後仁慈,過往從未有過類似舉動,然而今日卻處處針對麗妃,仿佛不顧自己在宮中地位一般。可是錦心與若心都沒有講話,各自去做自己的事。宮中依然一派嫻靜,聽不見外間的人說些什麼。

若心將茶泡好,不敢怠慢,就連茶葉與水的分量都衝得剛剛好。自然有旁的人可以負責衝茶,但此時此刻瞧著華佳宜的心情,若心不敢假手旁人。

她暗地裏想,莫非是因為琉璃的緣故?

這琉璃是如何在京中興起,誰也不知。似乎是城中又出現了一位可以處理好琉璃的工匠,然而琉璃的釵環墜圈在外間能見到,卻無人聽說過那製作的作坊在何處,當真神秘至極。

但她隻是一介宮女,縱然跟隨華佳宜已久,也不應猜測上主之意,故而她隻是泡好茶,遞到華佳宜麵前去。

華佳宜拿起茶杯,慢慢飲著,茶香滿溢一室,仿佛蓋過了適才,麗妃進門時的脂粉味道。

這時候,錦心恰巧回來了。她為難道:“麗妃娘娘讓奴婢傳一句話進來。”

華佳宜挑眉:“什麼話?”

“她、她說……”錦心性子高傲,此時此刻反而怯懦了起來:“如若皇後娘娘叫她等,那她晚上就告知皇上,自己今日在鳳棲宮受了何種委屈……”

錦心的聲音越來越弱,若心一時驚詫,如非她茶盞已經不在她手中,恐怕當真要打碎了。這個麗妃,果然不愧她的外貌,真正是隻有一張美人皮,也不考慮麵子和上下位份,就這樣威脅起娘娘來!

華佳宜卻沒有動。

她微笑:“本宮沒有聽到。”

沒有聽到。

若心一下子就懂了娘娘的意思。華佳宜是說,這宮中都是她的人,無人能夠證明,華佳宜是否當真睡著了。就算此時此刻茶香熏到外間去,沒有人證就是沒有人證。

這話真是囂張。

錦心隻得應了,又繞過幾道門,到外間去回稟。

鳳棲宮外,麗妃還在等。

聽完錦心回的話,她隻是應了一聲,然後問道:“那不知皇後娘娘何時方才醒來?”

“奴婢也不知。”錦心很為難:“不如娘娘先回去吧,倘若不是有甚要緊之事,那就莫要在這裏白等了。”

麗妃沒有講話。她站在那裏片刻,仔細打量錦心的外貌,隨後才慢慢的說:“你可是叫錦心?”

她不敢不應:“奴婢在。”

“這名字倒是挺好聽的……”麗妃笑:“本宮就在這裏繼續等,等到皇後娘娘見人為止。”

她說話的模樣,與華佳宜不同。語氣一直都是那個調子,你卻能夠分清,何時她是認真的,何時不過是在開玩笑。現在,麗妃是當真打算在這裏等,卻是一種威脅。

可是錦心沒有聽明白,她想不了這許多。於是她隻能行了禮道:“那奴婢這就回去了。”還好她算是機靈的,沒有說回話,不然就當真露了餡兒,說穿華佳宜確實醒著。

等得錦心走了,麗妃依舊站在門外,穿著一身頗為刺眼的大紅衣裳,與那能迷了人眼的琉璃。站在麗妃身後的宮女道:“娘娘,你為何要等她?”

她臉上表情不忿,仿佛是為了華佳宜不見人而憤慨。

麗妃笑:“她遲早要見本宮的,再說——今日本宮在這裏站得越久,今晚對皇上可說的話就越多了。”多麼簡單的邏輯,春枝自然是聽懂了。

春枝得意道:“那娘娘打算在這裏站多久?”她的眼睛亮晶晶的,在這裏站得越久,如果等一陣子,等到娘娘曬暈了,引得皇上來看,再斥責皇後娘娘,那可就更好了呢!

所以,奴婢性格隨主子,這話並不是沒有道理的。

等得她問起這一句話時,麗妃臉上神情卻似乎有些落寞。“本宮……也不知。”

春枝卻是毫不在意。她陷入了她幻想的那一場大戲中,已想得入了神。這時太陽慢慢升起,陽光越發的猛烈了。

她們站在屋簷下,漸漸卻也感受到了日曬的威力。她身上衣裳層層疊疊,鞋子是輕而薄的,在屋中本來正適合,然而在這裏卻成了折磨的一部分。麗妃臉上的妝容不算厚,可也禁不起這樣出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