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先醒的是袁葉離。
窗邊正透入淡淡的天光,龍鳳花燭已然燒盡,燭台上隻餘剩下的些許燭心與燭淚。
她迷茫地睜開了眼。空氣中有一股陌生的味道,讓她回想起昨夜發生的一切。想到這些,她羞紅了臉,即使前生也做過這樣的事,可依舊不免難為情起來。房中寂靜了一會兒,然後她試著自己下床穿衣。
床是可以三麵落地的,她扶著牆繞到外間拿起自己擺在那裏的衣裳,穿衣著裳。這是一套茶色的衣裙,卻是繡著桃花,裙角花紋與衣服顏色竟是恰到好處,既不會太豔麗張揚,卻也體現了她初為新婦的身份。
“怎麼這麼早就醒了?”
一個錯手,外衣就落到了地上。衛晟雲坐在床上,此時的他長發散亂,卻越發有了一種放蕩不羈的美感,那笑容與昨夜無異,在袁葉離眼中更添了三分瀟灑。
“……不早了。”明明她一向大膽,此時說話的聲音卻仍如同蚊呐一般,若不是衛晟雲耳力好,幾乎聽不清。
衛晟雲微笑:“那不知我的王妃,可還願替本王更衣?”
王妃。
以往隻是調侃,如今卻是真的。袁葉離別過臉:“……好。”
等得出屋時上來迎接的自然是秋鳶與銘一。他們似乎在說笑,臉上神情頗為曖昧。銘一道:“王爺,如今已是辰時了。”
子醜寅卯辰——還有兩個時辰,就到午時了,與平日相比,這個時辰自然還是晚的。衛晟雲隻是笑一笑,卻不言語,反倒是袁葉離反應激烈些:“秋鳶,你怎麼不喊我?”
“小姐昨夜勞累了,奴婢怎敢多言。”秋鳶微笑。
袁葉離心中歎口氣,但在到達飯廳時,卻又清醒了過來。等在桌旁的自然是白鷺與春燕,但吸引她視線的卻是桌上的菜色。
如今到了王府,袁葉離本以為一切都還要按著太妃和衛晟雲的喜好來安排,但擺在桌上的卻都是她喜愛的菜。她正待發問,衛晟雲已經解釋:“是我讓她們這麼做的。”
是我而不是本王,這樣的稱呼在夫妻之間卻不算越矩,加之他們相識已久,袁葉離倒是沒有不習慣。“那太妃呢?可會與我們共進早膳?”
她還未見過淩太妃,前生此時她早已過世,袁葉離也無緣見她一麵。秋鳶道:“太妃昨夜又犯了失眠之症,寅時方才入睡。她留了話,說是讓你們不必等她了。”
袁葉離皺眉,“那她老人家可還好?”
“小姐安心,”她是這樣說的,但卻不像是叫人安心的樣子。“太妃的嬤嬤如此說了,應當不會有假。”
她總有些不祥預感,但此時卻沒多想。“那我們先用膳吧。”
飯桌上的菜基本都是袁葉離偏愛的款式,春燕在介紹時就頗有些洋洋得意的樣子。那粥熬得極濃,正適合饑餓之人在早晨食用,袁葉離很快就忘卻了此事,與衛晟雲談笑風生。用過早膳,就該去拜見太妃了。
兩人對視一眼,也不需要多講,就已起身往同個方向而去。王府中的布置都是陌生的,但卻唯有那滿園的合歡花,撫慰了袁葉離的心。
雖然袁葉離未曾到過這裏,卻在見到滿園合歡花之時,體會到了些許溫情。這裏固然也是晟王府,可前生華佳琪鍾愛芍藥,這府中栽的就不是合歡,格局也完全不同。
初到陌生之地,她終究是想得多些,然甜蜜卻滿溢她的心間,再說往事如煙,一切也早已過去。
繞過幾處院落,這府邸是衛越辰賜予衛晟雲的,他自然比袁葉離更熟悉。很快到了延年閣。延年有祝人身康體健之意,又是菊花的別稱,用來做淩太妃居處的名字,倒是剛好合適。袁葉離抬眼望了匾額,這是內務府造的,卻看不出是誰家手筆了。
嬤嬤入屋去問太妃情況,衛晟雲卻在這時湊近了她耳畔。經過作業的情事,袁葉離不由得敏感起來,她正要皺眉,卻聽見他道:“阿離……無論發生何事,你都不要慌。”
袁葉離有些狐疑,卻見衛晟雲露出一抹苦笑,什麼都沒有講。袁葉離想起前生聽過的傳聞,心中疑惑更盛。袁葉離頜首,這是她第一次聽見他喚她阿離,過往嬉鬧性質的丫頭,卻都沒有現今的二字動聽。
從來不曾有人這樣喊過她,所有長輩都喚她葉離,而阿離二字,聽來簡陋,卻是她聽過最美的情話。
門開,屋內是一片寂靜。
延年閣的布置,卻與兩人所居住的主屋完全不同。不過是一門之隔,門內竟像是進了皇宮一般——不,哪怕是皇宮,都沒有這樣奢華奪目,袁葉離肯定,皇宮中有不少妃嬪的屋子,要比這裏更簡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