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太妃道:“你說吧。”
韋嬤嬤跟了淩太妃多年,如今又到了王府中,見袁葉離隻不過是一個落魄世家的女兒,身後又有淩太妃在,早已忘記了分寸。這時太妃尚未說話,她就要開口道:“王妃可是……”
她在袁葉離背後,竟然是要衝上前來。誰知袁葉離轉身退後一步,立刻就道:“白鷺!”
白鷺上前去,反手就是一個巴掌。白鷺並非羸弱女子,這樣一掌打下去,直是打得那韋嬤嬤嘴都歪到了一邊,她那臉上本來就無三兩肉,是克薄的麵相,皮薄就更痛,她幾乎喊了出來。
袁葉離笑,直像是秋日飄落園中的一片落葉,有種靜謐的美。“韋嬤嬤,我不打你,是因為嫌碰你髒了我的手。”她說話時語氣當真是斬釘截鐵,且不容人反駁。韋嬤嬤待要撲到淩太妃榻前求援,卻被太妃一眼瞪了回去。
見淩太妃那似乎不打算理會自己的冰冷模樣,韋嬤嬤被嚇得住了聲。為何她的主子任由她被摑?她越想越害怕,#不自覺顫抖起來。
袁葉離道:“太妃娘娘,且聽葉離一一道來。”
適才那一巴掌,正正是還春燕被摑的事情。而現在,她就真的要勸服淩太妃了。為何用到勸服二字?從頭到尾,太妃娘娘雖然行跡囂張,但卻從未說過一個字,她隻是將袁葉離喊來,然後問了一個問題。
隨後的事情,幾乎可說全是韋嬤嬤自作主張,她一直是看戲的態度。莫要說淩太妃不聰慧,在宮中過了這些年,縱然是個草包,也知道掩飾。可歎韋嬤嬤跟了這樣一個主上,此事如果說出去,淩太妃勝了就是袁葉離有失王妃職責,她輸了……那也不過是惡奴行事不周。
若不站在袁葉離的角度,此事竟然像是淩太妃不知如何分辨,要聽聽兩方說法的樣子。這樣至少,是一招順水推舟。袁葉離如果和太妃娘娘撕破了臉,那也不過是在無風起浪,敗的不過是袁葉離。
婆媳之間的關係,從來都不簡單。
“袁葉離如今在王府,自然不能說主仆情分那一套。”袁葉離淡淡說著,站在一旁,她身後那些持著板子的人,不由得又退後了兩步。她想,這倒不是難解釋的問題,而是漏洞太多,她竟無從說起。
“此事其一,那蜜糖罐,確實是開了。但在開了之後,就立刻將蓋子蓋上,然後是春燕親手擺回去的。首先有我做人證,倘若太妃娘娘要說,是我袁葉離指示春燕這樣做的……那自然反駁不了。”她說話的聲音,算不得特別嬌媚,卻能讓人沉靜下來。
“這樣說來,即使春燕是昨晚守夜之人,和我一同呆在房內,且廚房人多眼雜,這兩種說法,也都是我包庇她了。”這世界上有四個字,叫先貶後揚。“倘若如此,那麼韋嬤嬤的說法,恐怕也不甚可信吧?”
不可信。
後宅之中,最糟糕的一點就是,你無法證明對方所說的話是不是真的,隻要眾口一詞,你又拿不出實質證據,那就幾乎是死路一條。袁葉離深明這一道理,所以如今就先說了出來。既然兩邊的說法都不可信,那就需要別的東西了。
“韋嬤嬤隻不過是找來了一個人,又在蜜糖罐裏動了手腳,然後任由說是誰做的都好,那人就要挨打了。”她悠然自得地望向韋嬤嬤,後者是跪著的,高下立見。“倘若說是白鷺,那就是白鷺;倘若說是秋鳶,那就是秋鳶;隻要買通了人手,哪怕說是我,我這個王妃恐怕也要幽禁一段時間。”
誰掌握了人心,誰就能夠說這話。袁葉離心中歎口氣。
淩太妃道:“她一個嬤嬤,自然也不至於如此。”
她望著袁葉離,兩人視線交錯,表麵看好像是在替仆人求情,實則是將韋嬤嬤和自己的關係撇得一幹二淨。一個嬤嬤。那就等於在說,蜜糖一事不是她淩太妃的授意。“是,葉離知曉。那韋嬤嬤,你可聽清楚了。”
聽清楚,沒有說出來的半句話是:聽清楚說話的人是誰。袁葉離道:“承太妃娘娘教誨,既然如此,葉離就繼續罷。”
她說話的聲調慢悠悠,但卻不是因為在思考。這有何可思考的?“當日去過廚房、經過廚房的都有幾個人,請容葉離將他們喊來。”
袁葉離做事,向來尤其準則。這王府那麼大,記錄的冊子自然到處都是。她離了延年閣,再查當日的記錄,看到出入廚房的人,再細細思索,吩咐秋鳶去一一找來。出入廚房的人有,有可能經過廚房的人也有,雖然這些都是鋪墊,但也要做得仔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