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到晚膳時分,袁葉離正打算放下這些雜事,宮中卻來了一個太監,前來通報。袁葉離聽到門外侍女說話,隨後太監入了門,袁葉離隻得聽從其令,將淩太妃召來,帶著滿屋奴仆跪下。

淩太妃看起來有些不安,帶著她的儀仗,與袁葉離一同跪下,隻等聖旨宣布。屋中寂得要緊,像是風都不曾吹動院中落葉,袁葉離跪在地上,卻覺得自己心跳太快。她緊咬著唇壓下自己的情緒,靜候聖旨。

今日衛晟雲到宮中去,原是要與衛越辰相議推辭將軍之位,以雲遊四海。可是從日間到晚上,都未曾歸來。到底當中發生了何事?

他道:“奉皇後娘娘懿旨,選晟王妃袁葉離入宮。”

太監不言不語,一臉冷淡模樣,卻就是不說話,仿佛隻等袁葉離讓他走。袁葉離一下子就慌了神,盯著眼前傳旨的太監。隻是一封聖旨,隻是一天而已。聖旨落到袁葉離手中,她看了看,上方的字極為刺眼,卻千真萬確。

那是皇後,華佳宜曾奉她為救命恩人。她為何在這個時候宣自己入宮?袁葉離細細審視眼前這個太監,他看起來並不像是誰的人,但神態並不能說明什麼。皇後懿旨在此,如今衛晟雲尚未出宮,為何偏偏要宣她進去?

這一回入宮,可會是一場鴻門宴。袁葉離跪下領旨,但是她不得不這樣做了。“不知皇後娘娘宣本王妃入宮,所為何事?”如果不是事態緊急,如果是華佳怡宣她,絕不會是這個時候,也未免太巧。

他仍然淡淡道:“王妃自己去看一眼就知。”

自己出去?

袁葉離皺眉,當即道:“我單獨去?”

按照王妃規製,她入宮自然是可以帶自己的人,但不多。除非皇後懿旨上規定,那她就不需要單獨前去。那時晟王是輔助皇帝的忠臣,他的婚事,宮中自然費盡了心思,用最高規格的儀禮,當然不會連人都不願意帶。

可是挑明了其中的情況以後……

這能不能帶人,就代表了宮中的態度。她到了宮中,倘若一個人都不帶,那真的是求救無門,連一個消息都遞不出去。她已經可以確定,喊她的人不是皇後華佳怡,那麼還能是誰?先龍飛而後鳳舞,豈不就隻有衛越辰嗎!

太監道:“王妃娘娘可自個兒衡量,奴婢不敢攔著。”

兩句話袁葉離就懂了。她抬眼望了一眼屋外天空,適才還陽光普照,如今已經烏雲密布。那雲冷冰冰,在打雷以前總是要出現這樣的雲,那時衛晟雲就安慰她說,那雲不可怕,有一道漂亮的銀邊,寓意是凡事皆有光明處。

可歎衛晟雲一個將軍,還能說得出這樣的句子。

袁葉離竟笑了笑,“好,本王妃這就過去,不帶一人。”

其他人都還伏跪著,身後淩太妃驚恐地看著她,可是袁葉離起身,先向太監行了禮,說:“請稍等。”

然後她轉過身,將淩太妃扶到座位上。太妃再如何保養,也已經是老了,禁不得跪,此時站起來已雙膝瑟瑟發抖,說不出一個字來。袁葉離道:“秋鳶留下,留在太妃娘娘身邊。”

秋鳶伏在地上時,已經能看到她的雙手在微微顫著,可是她卻乖巧應是。

袁葉離問:“不知現今可準葉離的人到外間去?”

太監微微頜首,退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表明其不管事之意。於是袁葉離迅速回到房中,極快寫了幾個字,弄成字條,遞給白鷺,“將這個送給夏薇,她能看懂的。”

白鷺沒看紙條,卻知道小姐時間緊急,寫的字一定不多。她應是的時候,聲音與秋鳶差不了許多。最後她苦笑:“小姐,隻是入宮一趟,你弄得像在交代後事。”

袁葉離不由得被她逗樂了:“如果我沒猜錯,我此番入宮,凶多吉少,所以如此。也算是……多一重保障吧。”

然後再也沒說一句話,去了更衣,換了一套陌生卻符合入宮儀製的衣裳後,發上隻有一根發簪,但卻是隨時可以拔下的。淡藍衣裙素淨,但也不至於像是喪服。這就是她喜歡藍色的原因,安靜,寧和,保守,謹慎,而且,下雨的時候頭疼得不那麼厲害。

看著鏡中的自己,袁葉離卻第一次笑不出來。旁人說她因為心眼多而想得太多也好,說她膽小怕皇帝怕到了此等地步也罷,那是旁人說的不相幹閑話。她既然想到了,為何不能做得好一些?——即使有一個聲音在嘲諷她,天下無萬全之策,無人能算盡機關。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定要親自出去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