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延年閣,袁葉離抬眼望牌匾,不由得心中歎息。

這事並不複雜,哪怕是一個三歲小孩來了,都分辨得出其中關節,算不得什麼好棋……卻表明了淩太妃的想法。袁葉離知曉,今日恐怕是和自己的婆婆撕破臉了,先前不過是冷淡,用頭痛作為借口,但現今來了這樣一著,太妃分明是在動她身邊的人。

適才的一場好戲,她和太妃都在演。那蜜糖罐之事不過就是個幌子,無論是誰都好,隻要犯事的是袁葉離身邊的丫鬟即可。韋嬤嬤的所作所為自然是淩太妃之命,否則韋嬤嬤也不敢這麼囂張。

淩太妃在試探她,所以這一次的陷害,才會顯得那麼粗疏。淩太妃到底是在宮中久了,以前又是從不管事的妃子,自然不知皇後管宮是多麼的辛勞。至於那三個丫鬟,是情有湊巧。

袁葉離要救春燕,首先要找到真正的人是誰。淩太妃是長輩沒錯,可袁葉離做著實事,握有實權,她了解的丫鬟,不止一個兩個。她們都是初到這王府,韋嬤嬤要做事,是收買自己的人,而那個仆人,袁葉離知道他家中貧窮,偏生還是韋嬤嬤那邊帶來的。

這王府,是晟王和她的王妃的,真要說起來,隻不過是淩太妃在其中住而已。所以,韋嬤嬤能動的人,還真不多。偏巧這次淩太妃沒怎麼用心,袁葉離見到那個仆人時,就想起了他的來曆,水底都發生過何事,要分辨是再簡單不過。

隨後袁葉離喊了三個丫鬟來,這挑人就隻是從那日去過廚房的人中,挑她熟悉的,然後讓太妃吃驚,同時告知對方,淩太妃是長輩,可管事的人是她這個媳婦。接著這樣下來,春燕的罪已經脫了一半。

最後如何?

最後的結果更是可以預料的,如果那個仆人認了固然好,但袁葉離沒覺得這宅院裏的事有這麼簡單。被她先前這麼一弄,不僅將責任推到了韋嬤嬤身上,保全了淩太妃的麵子,而且將事情的危險度減輕了。

哪怕不是那個膽小的仆人,也可以說一句“隨後再議”——然後她袁葉離不說何時再議,這件事就這麼揭過去了。如果淩太妃死咬這件事不放,春燕的嫌疑已經洗脫了,其他人的注意力被分散的差不多。這時,就可以順著將話題接到管教府中下人一事上去。

畢竟,這件事不曾危及太妃。

再怎麼嚴重化,太妃還沒有因為用蜜糖而中毒。倘若她們是在太妃一次意外中毒以後,請太醫來治,然後發現中毒是因為蜜糖,順著往上查;最後查出一個丫鬟,那個丫鬟戰戰兢兢的說是春燕姐姐要她這麼做的,韋嬤嬤再順道收買了春燕,讓春燕說是……王妃授意。

或者讓春燕自己說,說正因為王妃所行乃不義之舉,所以才要開口坦白,說她這個王妃配不上晟王,那樣比較有效。

這兩者都不是。這局當然是淩太妃做的,但她卻太早就掀開了。

但正正因為這一點,袁葉離才疑惑淩太妃為何要這樣做。皇宮自然不是仙境一樣的好去處,隻有坐在後宮裏的還是女人,前朝和今日的分別不會太大。她想了許久,從離開延年閣到主屋,還是沒有答案。

袁葉離回到屋中,然後命人將春燕帶下去。大戶人家的女兒,身邊的陪嫁丫鬟都精挑細選,春燕在廚藝上有其一手,秋鳶心細可以幫助她處理府中事務,白鷺能夠保護她,隻因她必然是要嫁個好人家的,所以身邊丫鬟自然是挑好的來。

中書府自然不是那些剛剛富起來的商賈之家,中書令更不是那些才恰恰考了功名上任的新官。若是這兩者,挑丫鬟可能真的粗心一些,甚至有買來充場麵之嫌。然官宦,有他們的一套,所以袁葉離的丫鬟才會如此。即使是冬雀,那也有一手好女紅,雖然她用到了歪道上。

能進這樣的人家做丫鬟了,在春燕、白鷺、秋鳶的那個階層來說,已經算是好福氣,以後即使出府,也前途光明。她讓人替春燕療了傷,心中還在思索。心事多的人就這樣,考量的太多。丫鬟其實隻是物件一樣的存在,旁人要擔心,也隻是擔丫鬟要爬床的心,哪有如同袁葉離這般的。

想到這一點,袁葉離才醒悟過來,然後放下茶杯,重重地歎了口氣。——其實這也不怪她,在這幾件事之中來回糾纏,她能開解了自己,已經算是好的。

白鷺笑道:“小姐歎什麼氣,恐怕要把下半輩子的氣都歎盡了。”

袁葉離看著白鷺的單純幾乎是白紙的麵容,覺得自己可能是魔障了。“就這麼幾回而已。”她聳肩,實在不願承認是自己想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