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太妃抬眼,恨恨道:“你來做什麼?”
袁葉離沒有心情笑,也不想再裝了。她隻是冷言冷語砸到對方頭上去:“太妃娘娘說要殺了我,我自然是要來的。”
說話不複從前恭敬模樣,可見連番打擊之下,她的心情有多糟糕。淩太妃被氣得幾乎火冒三丈:“你憑什麼說……”說到一半,她才想起自己昨日這樣講話,卻是諾諾地住了聲。
“就憑太妃與宮中妃嬪勾結,今日害得王爺到如今這個地步。”她冷冷道:“太妃可知如今宮中情況如何?那麗妃又是什麼人?”
“我……”淩太妃想要反駁,卻發現自己無詞可用。
袁葉離步步追擊:“他去了軍中,有可能再也回不了頭。”她說,說得自己心痛。這裏有那麼多人,卻沒有一個幫得了她。娘家遠在千裏之外,如今父親被下獄,京中又是虎狼環伺。袁葉離實在不想再理會這個女人。
“怎麼會?他不是大將軍麼,軍中的人怎麼會害他?”淩太妃驚詫道。
這世間,不是每個人都能看的通透。淩太妃那樣的人,本來不過一介宮女,又不曾到軍中去過,而且被帝皇寵愛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如今自然看不清朝堂上局勢。
是,在外人看來,也許晟王隻是接了旨意,重新做他的大將軍。可是在他們兩個重生者看來,那是一條九死一生的路。袁葉離不信衛越辰真的會放下他的戒心,好好地讓衛晟雲在戰場上殺敵。袁葉離沒有心力將這些事情解釋給一個老婦聽,於是開口道:“你與麗妃,都說過些什麼?”
麗妃。
當今宰相之女,寵冠六宮。袁葉離生生被這兩個字纏住,華佳怡失寵,衛越辰有這樣的心,是否都是因為她?她到底是什麼人?
淩太妃見眼前人如此,不由得起了疑心。人都是這樣的生物,一旦起了疑心,就再也別想消下去了。她虛張聲勢道:“我與麗妃如何,又與你何幹?”
屋中隻餘下他們兩人,門是閉緊的,風吹不進來。
袁葉離隻覺得心中極酸,她所想的事情隻有衛晟雲一人能聽懂,若要解釋給其他人聽,就要耗費許多時間,且她實在是沒有了耐性。“自然有關。”
她想起自己被麗妃引到宮中,甚至用以威脅衛晟雲之事,不由得覺得心焦。“就因為麗妃,他可能隨時要被皇帝下獄。”
淩太妃一驚:“是麼?”
“我為何要這樣騙你?”袁葉離苦笑,此時的她看起來虛弱之極,猶如風中殘燭。“你若再與那個女人通聲氣,恐怕就是絕了我們的生路。”
淩太妃打量了眼前人半響。
這個女人身穿一襲白色衣裙,看起來就如同一朵差些就要被狂風暴雨毀去了根的花朵。自從入宮之後,她就是這個模樣,仿佛禁不起打擊,隻要再加一根稻草,就可以讓袁葉離徹底垮了。可是淩太妃看著她那熟悉的麵容,越發覺得難受,自然懷疑起這個人來。
不會,不會的。淩太妃心中這樣想。人最是擅長欺瞞自己,往往總要找一個對自己合適的借口。對袁葉離的那丁點不滿,此時此刻盡皆擴大開來,最終剩下了一個結果:質疑。
“不可能。”於是老婦人就這樣下了決斷。“不可能的,你一定是在騙我!”
她起身往堂前走去,看著外間風景,怎麼也不信袁葉離口中講的話。淩太妃道:“我兒必然不會如此,他能夠解決一切,能的。”她喃喃說著,不知是在說服袁葉離還是說服他自己。
不,不是的,你隻是在自欺欺人罷了。袁葉離想。
袁葉離聽著,隻覺得喉嚨極為幹渴。她的心跳太快,眼前所見的一切是如此絕望,又因筋疲力盡,最終往後一倒,最後聽到的,是奴婢和仆人們的驚呼聲:“王妃!”
那是在喊她麼?
袁葉離不知道。
她就這樣倒了下去,隻覺天旋地轉,天下盡皆崩裂開來,與她心中籌謀著的一切化為碎片。在雪山中尋不到路時,她不曾這樣過。在被傅樂迫到絕境時,她也沒有放棄。直到今日,‘天子’二字壓下來,她才覺得自己好像什麼也做不了。
好累。
但願就此,不要再醒來了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