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越辰?是,他是這個國家的君主,但顯然已經淪為昏君。他不再走那仁善謙恭的路子,而是以武力壓製。誰敢多說他這個皇帝和麗妃一句話,等著他們的就是淒慘下場。沒有人敢開口,是啊,天子一怒,伏屍千裏。
豈止千裏,京城的動蕩,帶來的是全國性的影響。
前生不曾有過這樣境況,是否因為她與衛晟雲不曾向衛越辰攤牌?所以——這一切,都是因為他們?袁葉離一往下想,就仿佛碰到了什麼不曾知曉的秘密。她不知自己應該如何做,她鬥過內宅試過和一個組織相抗,可是如今,他們是這樣無力。
袁葉離也想像以往那樣,立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然後開始暗地裏籌謀她的局,最後順利翻盤。可是如今,她力不能及。衛晟雲的信被她收集起來,她每時每刻都在擔心,這會不會是他的遺言。
袁葉離不想見到抬回家中的一具棺材,每當想象她抱住衛晟雲不斷呼喊,卻再也無法喚回他的那個畫麵,就不由得一陣心痛。
她坐起身,知道自己應該洗嗽。但她不想動,兩眼望著前方,好似混入了魚目的珍珠。隨後秋鳶聽見聲響,走進門來。她捧著洗嗽的用具,放在床邊的矮櫃上,瞧見小姐這個模樣,隻覺得有些心酸。
秋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卻知道一定是極為殘酷的事情。所以才會迫得她在這個時候,露出這樣的神態,仿佛隻要有人再多說一句話,她就會離他們而去,魂歸於九天之上。
她忍住勸慰小姐的心情,隻是撈起毛巾,去擦她的眼角:“小姐,該起床了,春燕準備了你最愛吃的早點。”
早點?袁葉離聽見了這兩個字,但她不想動。穿什麼衣裳吃什麼早點,可重要麼?重要不過抄家滅族,或者他最愛的人沒有等她就過了奈何橋。
她終於起身,秋鳶鬆一口氣,連忙去服侍小姐穿衣著裳。就在袁葉離穿戴整齊之後,秋鳶聽到小姐開了口。
那聲音空洞而無力,秋鳶無法將這聲音與從前那個聰慧的小姐聯係起來。
“明日你們拿著我的信,投奔到夏家,夏薇會收留你們的。”袁葉離說:“或者留著我給你們的錢,去開個店,或者什麼都好。”
秋鳶震驚:“小姐?”
袁葉離微笑。這是數個月以來,秋鳶第一次見她笑。“春燕不是一直說要開個館子?白鷺可以到她店裏去做工。秋鳶,你女紅不錯,拿著你在袁府中學過的那些花樣,去當繡娘會有好前程的。”
這回秋鳶不是震驚了,她是哭喊:“小姐!”
她撲通一聲跪下,聲音讓人懷疑她的膝蓋就要穿了。“小姐,你為何要趕我們走?”
袁葉離看著扯住她裙角的秋鳶,不由得愣了。“不是趕。王府現在留不住你們了。”她道。簡簡單單一句話,可是背後隱藏了無數血淚。
現在朝廷情況已是如此,拖累到旁人隻是遲早的事情。她道:“可是不舍得王府的月錢?你們不懂,在那裏……”
“秋鳶不是舍不得月錢!”秋鳶反駁:“奴婢不會走,春燕和白鷺也不會,哪怕是小姐想要敢我們走,奴婢也會尋法子找回來!”
袁葉離愣了。
秋鳶站起身,替袁葉離披上衣裳。她笑:“抄家滅族又如何,奴婢本來就是無父無母之人。”她說話的語氣,不像是一個丫鬟。“是小姐給了奴婢一個家,奴婢這條命,本來就是小姐的。”
她為袁葉離綁好了外衣上的結,最後道:“小姐在那,奴婢就跟到什麼地方去。”
很久很久,袁葉離才道:“好。”
她低下頭,苦笑:“能遇到你們真好。”
出了客廳,用完早膳,袁葉離似乎又恢複了精神。這時卻見銘一入了屋,向袁葉離行禮。袁葉離道:“你有何事?”
銘一看起來風塵仆仆。他本來就是負責王府中事務,不會隨衛晟雲出征。但瞧著他一身風塵的模樣,顯然是剛從軍中回來。這些日子,衛晟雲都在操練軍隊,卻沒有帶兵的消息。袁葉離心知情況不對,但看銘一的模樣,倒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銘一道:“王爺寫了一封信,命我送來給王妃。”
信。數個月來,衛晟雲的信都隻是簡簡單單兩個字:平安。直到如今,這信似乎終於是有內容的了。銘一珍而重之地從包裹中取出一封信,遞給袁葉離。可是其中仍然是平平凡凡的兩個字:
逆賊。